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她是个死人,而梁元敬还有心上人。
“他有心上人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阿宝在心底警告自己。
“可惜,可惜,”她又充满遗憾地想,“如果当年在扬州城,接住我那朵芍药花的人不是赵從,而是梁元敬就好了。”
“怎么了?”
梁元敬见她目光发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快要失效了?我再放点血?”
“不,没有,”阿宝立刻道,又皱着眉,“血放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别老是放血。”
梁元敬没说话。
阿宝进门前又道:“对了,我跟我阿哥说我是病死的,不是……总之,你别说漏嘴了。”
梁元敬怔了片刻,点点头。
第30章 旧画
时辰已入夜, 跑堂开始上菜。
樊楼的上菜方式也是一绝,布菜的小厮左胳膊上托三只碗,右臂至肩可驮二十只碗, 就这么伸展双臂上到二楼, 不仅菜碗不摔, 分菜时亦能有条不紊,哪碗菜是哪桌客人的, 绝不会出差错。
樊楼的饮食果子自然也是不错的, 珍馐美食,凡是天下有的, 就没有他们家厨子做不出的, 但最为食客称道的,还得是楼里的佳酿。
为了征税,大陈是不允许民间作坊私自酿酒贩酒的, 酒楼必须向官府购买酒曲后,才可酿造出售。
樊楼每年向官府购买酒曲五万斤, 酿造的酒可供三千脚店零售, 其酒坊规模之大、产出之丰可见一斑。
樊楼共有两种自酿名酒, 一名“寿眉”,二名“和旨”,其中以寿眉酒最为声名远扬。
酒液呈琥珀色, 拿玉碗盛着,当真有“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之感,其酒味清冽, 闻之芬香扑鼻, 尝起来如梨汁蔗浆, 清甜有余甘。
李雄端酒在手,先自豪饮三碗,红着眼道:“今日是个好日子,中秋佳节,果然是团圆之际,感谢上苍,让我此生还有再见阿宝的机会。梁先生,也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
说到此处,他话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便径自仰脖喝光了碗中酒液。
梁元敬随之一饮而尽。
阿宝也将酒喝了,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她已有许久没尝过樊楼的寿眉了。
李雄抓着她的手,双眼被酒意熏得通红:“阿宝,这回跟着阿哥去泉州罢,泉州好吃的多,好玩的也多,你会喜欢的,阿哥和嫂嫂照顾你。”
阿宝看一眼梁元敬,无奈道:“阿哥,我去不了。”
李雄立即道:“那阿哥来东京,你等我,阿哥这次回去,便与你嫂嫂说,把家搬到东京来,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
阿宝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泉州远在福建路,距东京有万里之遥,搬家岂是那么好搬的。
而且嫂嫂是泉州本地人,娘家一门都在那边,她会舍得离开故乡,搬来人生地不熟的东京,只为了一个死了三年的妹妹吗?
“阿哥……”阿宝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之于口。
“我们会去泉州的。”梁元敬突然说。
“你说什么?”
阿宝赫然扭头问,他在东京城住得好好的,去什么泉州啊?
梁元敬垂眸,认真看着她道:“待此间事了,我会辞官,与你同去泉州。”
阿宝皱眉:“不是,你官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辞官啊?”
梁元敬把玩着空酒碗,长指衬着玉碗,很难说清哪个更赏心悦目一些。
他目光和煦,透着向往,清朗一笑:“官场俗务缠身,我早已心生厌倦,听闻泉州物阜民丰,不输苏杭,又兼有海天一色之景,我很久之前便想去看看了。阿宝,你愿意陪我去看海吗?”
“……”
阿宝狠狠别过头,鼻头发酸,心中狂骂。
呆子!
干吗对她这么好啊?这样让她很难办好不好?她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不要喜欢他了。
她又想:“梁元敬,你为什么要有心上人呢?她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有我长得漂亮么?能让你画了她的画像,珍藏在箱子里,谁也不许看,想必是搁在心头,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罢?”
阿宝醉了,撑着雪腮,醉眼惺忪地向窗口望去。
漆黑苍穹上,挂着一轮白玉盘似的圆月,清辉洒满人间,今夜是中秋,想必西楼上,又有不少王孙公子携着佳人登楼望月罢,如当年的她和赵從一样。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是那时他从后拥着她,在她耳畔述说的绵绵情话。
阿宝阖上眼,向旁一倒,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有双手接住了她。
那是一双很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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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樊楼依然灯火不歇,欢声笑语不绝,今夜是中秋佳节,禁中白昼通夜,金吾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