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从未这么感激这个姑娘过,“谢天谢地!好姑娘,他在书房,你快过去看看!”
蝉娘听不见她说话,但她去而复返,明显是折回来找梁元敬的。
在遍寻院落都不见梁元敬的踪迹后,她犹豫片刻,抬脚往书房走去。
阿宝焦急地跟在她身后,看见她惊慌失措地将晕倒的梁元敬扶起来,咬着牙费力地将他搀进了厢房中,又将他搬到了榻上。
梁元敬始终昏迷不醒,蝉娘将他嘴角溢出的血擦干净了,又喂他喝下一盏热茶,但他牙关紧闭,茶水死活灌不进去。
蝉娘拍了拍他的脸,喊了好几声“梁公子”,也没有用处。
阿宝在一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只怕是一时急火攻心,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她说,蝉娘也想到了,她急匆匆地出门去请大夫,阿宝跟不出去,便留下来守着昏迷的梁元敬。
“对不起……”
阿宝坐在榻边,看着面色苍白的他,心头剧痛无比,掩面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梁元敬,你千万别出事,不然……”
不然要她怎么办?她纵是万死也难抵罪责。
阿宝痴痴呆呆地坐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怎么这么快?”她起身去看,刚到院中,脚步便顿住了。
“大和尚?”
觉明和尚一袭僧袍,风尘仆仆,手提禅杖入得厢房。
见梁元敬昏迷在榻上,登时吃了一大惊,忙将禅杖放去一旁,上前执了他的手腕切脉,又俯下头去贴住他的胸膛听心音,面色愈发凝重。
随即,他抬起头,将梁元敬的衣袖向上一捋,拆开缠绕的绷带,只见苍白瘦削的手臂上,尽是深浅不一的刀口,无一道愈合,两侧血肉往外翻卷,冒着森森黑气。
阿宝瞪大眼睛,为何……
梁元敬的伤口竟从未愈合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觉明和尚眉心紧皱:“不好,怨气竟已深入肌里了……”
怨气?
阿宝仓皇转头,无比震惊地看着和尚。
觉明却将榻上的梁元敬拿被子裹了打横一抱,提起禅杖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
三日后,梁元敬在大相国寺的禅房苏醒。
醒来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用目光搜寻阿宝的身影,见她不像往常一样,黏在自己身边守着,而是远远地坐在角落里,靠着板壁怔怔出。
“娘子……”
梁元敬出声轻唤,开口才知声音异常嘶哑。
阿宝听得他唤,迅速回,站起身来,却不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疼?别!别起来!你还没好……”
梁元敬动作了一番,也觉得胸闷气短,心口处似有一股恶气堵着,令他恶心烦闷,才稍稍动了一下,额头便生出层层冷汗。
他只得停下,向阿宝道:“娘子,过来……”
阿宝在原地踟蹰,垂着头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别动,觉明和尚应当要过来了,每日这个时辰他都会来看你……”
话音刚落,禅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觉明端了碗药汤自外面进来,见禅床上的梁元敬睁着眼睛,登时大叫一声,将药汤放在桌上,激动万分地冲过来。
本欲一拳头砸梁元敬身上,却又恐将他捶出个好歹,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秃脑袋上。
“元敬小友!你可算是醒了!这三日真是吓坏小僧了,差点以为你撑不过去……”
“三日?”
“是啊,你昏迷了三日!整整三日!”
“发生了什么事?”
梁元敬皱眉,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阿宝说“不作数了”的那一刻,当时他胸口钻心剧痛,呕出一口血来,随即便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至今想起阿宝那句话,还令他有剜心之痛,他的面色愈发苍白,额头冷汗如豆。
“勿思,勿虑。”
觉明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眉心,口中低低诵念了一串佛经。
梁元敬心头那阵堵塞烦闷之感终于褪去些许,听觉明低声叹道:“元敬小友,小僧端午那夜便与你说过,执念太过,会损你阳寿,人鬼殊途,终究不是正道,可惜你未曾将我的话听进去半分……”
“不……”
梁元敬偏头,下意识看向阿宝。
阿宝终于上前来,低眸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臂,道:“你的伤从未愈合过,为何瞒着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