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说:“我们有点耐心好吗?不会一辈子的,你想想他,他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什么都说了,还要拿我妈妈刺激他,你不该这么激烈的。”
“你觉得是我的错?”
“没有,我不是说你错了,我是说,也许我们刚开始能把这事处理的更好。”
“我只问你,你这些天想的结果就是和我分手,是吗?”
展颜几乎要被他眼灼伤,她没说话。
“你选择了爸,不是我。”贺图南眼睛倏地红了,他对谁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对妈来说,爸是最重要的人,对爸来说,她是最重要的人,对她而言,爸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在一个圈子里兜兜绕,他从没进过场。
只有他,是做选择时可以被抛开的那个人。
他甚至没勇气说出,你放弃了我,这话太让人难堪,显得他小气,显得他不够男人,婆婆妈妈,没有尊严,死乞白赖地在这卖可怜。
贺图南觉得心都被撕烂了,他想吼她几句,骂她几句,问为什么,是他做的不够好?他不知道要再怎么更好,如果她知道,如果她要求,他都会去做。
“图南哥哥,我不是真的要分手,我只是想,我们暂时分开……”展颜想去抱他,他忽然打断她,“没有暂时,只有分开或者不分开,”眼跟着变得狂乱,“我不接受暂时,别和老子谈条件,老子受够了,我告诉你,展颜,你要是今天说分手,好,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我不会再见你,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别恶心老子。”
她被他的话激得浑身直抖,极力控制着,他一定要她现在就非黑即白地选,她脑子嗡嗡的,她快被为难死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人被不断拉扯,生生要把她扯作两半才能完。
“我不能,别逼我,图南哥哥,求你了,别这么逼我好吗?”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被夜色吞噬了,有月亮,隔着叶子的缝隙漏下来,映的她满脸斑驳。
她就是不松口,怎么都不松口,嘴巴比石头还硬,心也比石头硬,跟贺以诚一样,不给他机会,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机会。
贺图南盯她片刻,一抹讥笑爬上嘴角,她这么美,总是这么无辜,她就是靠着这张脸,蛊惑了他的父亲,又蛊惑了他,她看着柔弱,实际比谁都毒辣,她这么个人,轻而易举就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他蠢,贺以诚也蠢,他们父子为了这么个人,都变得疯魔,疯得心甘情愿。
“展颜,是贺以诚又能给你花钱了?你有着落了,啊,”他阴阳怪气叹了一声,“我差点忘了,他公司又有起色了,你姓什么展呢?可惜你妈不在,否则,你们母女两个早把我们母子踢出家门了。”
“你混蛋!”展颜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手软软的,根本没使上力气,她哭了,“你干什么,你说我就是了,为什么要说我妈妈……”
贺图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跟她完了,完了好,完了就完彻底点,他不用再受苦了,这些年,他都不记得自己原来什么样了,她改变了他,完完全全的。
那她就滚蛋吧,滚到贺以诚那里去,没有人爱他,他要爱自己,他不会再爱他们任何人……她怎么不拿把枪把自己枪决了呢?
贺图南浑身滚烫,他转身就走,他要回北京去,再也不见她,这辈子她死也好,活也好,都跟他没关系了,是她自己放弃他的,不能怪他。他太痛苦了,痛苦在于其实他早有预感,只不过他不信,他回来,就是要个结果,这个结果真送到眼前,他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他想,她万一选他呢,他们曾那样缠绵相依,那样缱绻相偎,她说她到死都忘不了那个夏天,她说她好爱他,太可笑了,她就这么爱他的。
展颜发觉他走了,泪眼中,那个身影越走越远,一定是她打了他,他真的伤心了,她不是故意想打他的,她气他突然伤害妈妈的清誉,她一下就反应过来他一定是太伤心了,口不择言,她最后说的什么?
她竟然不记得了。
她连忙跟上他,在后面喊“图南哥哥”,她亦步亦趋跟着他,他步子迈的大,迈的急,要甩开她似的,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追他,也许,还应该说点什么,话没说好,他怎么能就走了?
贺图南忽然转过身,他冷酷异常:“不要再跟着我。”
她觉得他完全陌生了。
他真的就大步流星过了红绿灯,不多时,隐在人海,再也看不见。他当夜就回北京,一个人,站在交接处,火车声真是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居然还有月亮。
皎洁,明亮,一直跟着火车走,谁一抬头都会觉得月光只照着自己。
他又一次看见它,但他知道,他不会再看见它了。
作者有话说:
阳康以后很疲惫,更新会尽量。
第5章
徒剩一地月色,展颜失魂落魄回来,空荡荡的心,哪儿都找不到落脚点。贺以诚什么都没多问, 第二天送她,给了一张银行卡,展颜没要,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念书呢?”
“我存了些钱,够用的。”她眼睛肿着,人没什么精。
贺以诚说:“那也得拿着,应急用。”
他把卡往她包里塞,展颜没拉扯,只是说:“卡里的钱我不会用的,贺叔叔,您别给我了。”
贺以诚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把拉链拉好,将她看了两眼,说:“你倒是第一回 跟我赌气。”
他这语气,并无责备,反像宠溺坏了的无奈。
展颜没解释,她像一块没有边际的海绵,沉默地吸浸了一切,踏上列车,驶出又一夏。
九月,学校启动国奖评审事宜,展颜忙着准备材料,等材料递上去,评审结束,已经到十月底了。
日子走得真快,高中的一天何其漫长,这会儿,眼见悬铃木翠了黄,黄了翠,不觉又是一年秋。除了贺以诚给她来过几次电话,贺图南已经像是远在天涯的人。
她隐约觉得恐惧,又不敢打电话,她怕她的声音一旦出现在他世界里,他就会果决切断那根线。她又怕他开口,嘴里说出点什么,让人没法躲。
她决定给他写信,自己也说不清这封信代表什么,挽留?道歉?不知道了,她太想他,音讯全无,有些事真是不能细想,偏偏记那么清,稍微回忆下,人就混乱成团,夜里那颗心砰砰的能顶出胸腔,撕扯的厉害,这一秒想着就这样吧,下一秒便能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北京去。
国奖尘埃落定了,她脸上那份病态的嫣红,却一直没褪。她跟老师主动说,您要是有没时间做的活儿,能考虑下我吗?我挣个饭钱,弄问卷,p图,排版我都行。她以为自己开这个口,会不好意思,却没有,她在这个瞬间,只想到他,他是怎么弄来的钱?那种悲怆的,细小的,无孔不入的情绪像把心脏的窗,砸出了无数个洞,又慢慢用血肉给它们糊上。
老师说,这些活报酬太低,蛮累人的,你要做吗?
要的,要的,我都行。她说,也不算费时间。
这些活,短些的挤一挤时间,两三天就能搞完。
老师说,有个手绘的单,你试试吧,周期短,不耽误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