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萝衣被它的血浸泡着,杀红了眼,想要和这只畜生同归于尽。
它最后在一片溪边把她放下,溪边开满了野花。
银白妖兽把她吐出来,吐在溪水中。她被冷水淹没,再浮出来,没了杀人的力气,却还有骂这妖兽的力气。
师萝衣用尽自己能想到的词汇骂它,它等她骂累了,把她叼起来,最后用腹部圈住她。
师萝衣红瞳如血,魔纹已经遍布了额头,她控制不住那股杀意,却被它压得严严实实,没法反抗。
她起初还挣扎,后面再没了力气,昏迷前还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既然敢把她往唯一柔软腹部压着,她就恨不得咬断他的肝肠。
入口是温热的皮毛,仍旧硬得腮帮子发疼。
师萝衣再次醒来不知过了多久。
野花已经开败了,她在天地间,睡过了一个季节。
身边安安静静,妖兽不见了,她唇齿间有一股特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变成原型的茴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而就是那个时候,师萝衣怀里出现了一本压制心魔的心法。师萝衣意识到那只妖兽并不是害她的,她知世间有无数机缘,它兴许就是自己的机缘。
有人恨不得她死,然而她斩断它的角,让他满嘴鲜血淋漓,它却仍旧想要她生。
那它呢,它去了哪里,死了吗?
心中的杀意已经散去,她望着天空,默默流了满脸的泪。师萝衣最后就在开满野花的溪边,将茴香安葬。
她在水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满脸魔纹褪去,只有眼睛还是红瞳,红瞳里盈着泪。
师萝衣生来就是仙胎,受了爹娘的殷殷教导长大。她的母亲至死守着南越的百姓,父亲为了苍生牺牲,他们都不会想看到她举刀杀他们曾经拼死护着的黎民,也不愿看到她杀人如麻。
凭着这本心法,后来哪怕入魔几十年,师萝衣也能控制自己不杀无辜之人。
一路的宫灯照亮,师萝衣想起上辈子那些往事。她的思绪清醒了很多,陶泥兔子散发的结界笼罩着她。她默念着心法,努力肃清思绪。
宫中确实在举办一场宫宴。
有妖娆的舞姬跳着舞,琴师在屏风后抚着琴,但高座之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客人。
师萝衣只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药炉。
黑色阵法中,困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们手上的镣铐拷在一起,连接着阵法的八个方位。她们有的背上背着婴孩,所有人都在往药炉下添柴。
而药炉旁的香,已经烧了一半。
婴孩的哭声混着琴声,汇聚成了残忍又古怪的一幕,整个阵法被结界笼罩着。
夜风吹动师萝衣的裙摆,她站在空旷的夜幕中,浑身发冷,看向了远处的高楼。
那里的灯最亮,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为首的便是赵术,他旁边是一身黑衣的国师。
国师笑吟吟说:“陛下,臣没骗你吧,她总会来的。”
赵术一双眸死死盯着师萝衣,他开口辩解道:“我无意伤你,也无意伤茴香姑娘。我只是,希望你来我身边。我知道你在仙门过得不好,但我会好好对你。”
师萝衣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没有理赵术,看向一旁的国师,她认得这阵法是个生死阵,父亲曾教过她,说这样的阵法极其阴毒。赵术只是个凡人,不可能会布阵。
“你到底是谁?”
国师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沙哑:“我是谁不重要。想必你看出来这是什么阵法了。生死阵,想要破阵,需得一生一死。茴香姑娘就在药炉中,待到香燃尽,她就只是一味药材了。你想救她很简单,杀了阵中这些添柴的贱奴就好。”
他张开手,笑道:“我和陛下,都不会阻止你救茴香姑娘。”
赵术对上师萝衣的目光,镇定而冷漠道:“她们只是一群贱奴和罪奴。”
在帝王眼中,这群女子和孩子确实只是罪奴,但是修士本就不得滥杀凡人,若滥杀凡人,会被整个修真界下杀令,以邪魔论处。
他们要她为修真界所不容。
师萝衣握紧了陨刀,国师拍了拍掌,结界散开,茴香痛苦的声音从药炉中传来。
“茴香!”
但只短短一瞬,茴香意识到什么,死死咬着牙,再没发出一声。
国师笑道:“还真是能忍啊。”
师萝衣咬牙,已经飞身朝国师砍了过去,国师眸光闪了闪,似乎知道她的陨刀不好硬接,但他逗弄孩子一般,只轻飘飘避开。
“仙子杀我可没用,你瞧,香要燃尽了,那群奴隶为了让自己活着,正在卖力添柴呢。”
然而师萝衣刀锋一转,下一刻,她的刀刺破了赵术的肩膀。
而她虚晃一刀,身形如风,转瞬来到了赵术身后:“放了茴香,否则我杀了赵术!”
赵术被洞穿肩膀,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国师浮在空中,隐在一身黑袍之下,闻言没说话。
师萝衣的刀逼近赵术,带着寒意,她道:“让国师放了茴香。”
赵术不肯开口,死死抿着唇,痛得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