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站了起来,说话仍是温和的,“我只是和二叔开个玩笑,爷爷你怎么就不相信?”
他忽然转眼,看向了还坐在地上的二叔:“二叔,你相不相信?”
二叔还未从恐惧中抽离出来,蓦然面对温敛的问话,只是木讷地点头,说相信。
爷爷今日的拐杖拄了太多次地面,已没力气再多拄一次了。他转过身,让温明宇也跟他上去书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书房内,好几排的书架并列,一排排书籍陈列在上头,无言中就有一种压迫感。
温明宇已经缓过来,只是在爷爷面前,再也没说有关于迟穗或者温敛的话了。爷爷也没有再说刚刚的事,仿佛温敛的突然发作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值得对此特别关注。
“后日是苏家小姐的生日。”他对温明宇开口,“你去一下,参加她的生日宴。”
“爸!”温明宇激动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婚姻之事,你能不能让我做一回主。”
“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懂事!”
爷爷看起来比他还激动,连拐杖都没有握住,掉在了地上。
“你那个女人,但凡能拿出手一点,我会不答应你们之间的事?”
温明宇捂住了脸,每次说起杨丹南的过往,他都拿不出任何的话语来说服他的养父,因为养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无法辩驳。他曾无数次的设想,如果能早一点遇到杨丹南就好了,他可以资助她读书,资助她工作,他拥有许多钱,可以帮她还债。这样她就可以清清白白地活着,不会遭受世俗对她的偏见。
为什么,偏偏是她在那个会所工作了许久之后,才遇见了她。
“你同她结了婚,日后带出去,你交往的朋友,长辈,都曾与她有肌肤之亲,你抬得起头来吗?”爷爷深深地叹气,“明宇,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任由你这么糊涂。否则百年之后,我也没有脸去见你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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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穗和孙太太一起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空荡荡的,没有人影的存在。后来有人在楼梯上,叫唤着迟穗的名字。她抬起眼,看见温敛靠在木质的扶手上,黄花梨木雕琢成的扶手,自有它的显贵。温敛靠在上面,却又显得正正好,他本该就这样清贵的所在,所有金玉堆砌之物,都是他的陪衬。
迟穗跑上去,问爷爷和二叔呢。
温敛笑着,低头悄悄和她说爷爷在教育二叔。
如同在分享一个小秘密。
接收到这个秘密,迟穗眨着眼,倒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小蛋糕的香味若有似无,让她可以重新组织起语句。
她说:“那,先吃块蛋糕吧。”
离开时,她重新又见到了爷爷和二叔。爷爷补了一份见面礼,迟穗光是拿在手上就有沉甸甸的分量。老人家含笑,说他唯一的孙子就要拜托给迟穗了。她捧着见面礼,想了许多话,说出口的只有真诚的一句,她会好好照顾温敛的。
当时温敛就站在一旁,笑得满城烟雨都褪去了,晴光正好,潋滟万里。
回去的时候,灯火照着两旁的道路,只有一处,黑漆漆的,没有光亮。走过去时,迟穗才发现是一处断壁残垣。
这是一个无比突兀的存在,和周遭雕梁画栋的景色格格不入。
迟穗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地方,生出了一点好心。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按理说,这样突兀的存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平京拥有如此美景如画的一座园林的温家,处理这处小小的残缺,应该也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此处无光无亮,所以连着温敛的色,都显得如此晦暗不明。但是他的声音是清晰的,包裹在沉沉夜色中,平静到过分冷淡。
“小时候不懂事,把这一间屋舍都烧了,只留下这些了。”
迟穗像是受惊了一样,把眼缩回来。
她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被温敛捕捉到了,他转过眼的时候,那把冷淡的嗓音带了笑意。
“怕什么,现在又不会突然蹿出一束火。”
迟穗顺着他玩笑般的话说下去,“大概是罪魁祸首在我身边,没法纵火了。”
温敛低头的时候,垂首是无法言说的温柔,他漾了丝笑,说穗穗说得对。
罪魁祸首好端端地站在她旁边,嘲笑般的看着他曾经犯下的罪证。
爷爷保留了这残缺断壁,企盼着他,也警示着他,要像一个人一样。可是温敛只觉得好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年岁太久远,久远到温敛几乎记不清了。好像是他的母亲终于被发现与别的男人来往,被送去了国外。而温敛,就从京郊的山庄送到了这里。
那时候,老爷子生了病,温敛父亲与他的妻子分隔两地,没有人带着他,只有一位保姆。保姆年迈,耳聋眼花,时常忘了给温敛穿衣吃饭。
所以,温敛只是想让人意识到,在那么大的温家宅院里,还有他的存在。一把火,多鲜艳明了,震慑人心。
他喜欢那冲天的火光,灼热的温度,仿佛能将他的心也烫热了。
离开老宅,坐上长长的宾利,数不清是温敛的第几辆车。迟穗见到满宅的灯火在身后远去,颜色黯淡的玻璃上突然沾染上了一片白。白色来得纯净,迟穗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絮白飘上了玻璃。
迟穗拍上温敛的肩,语气是难掩的惊喜。
“温敛,下雪了!”
平京城今年的初雪终于姗姗来迟,像一场晚到的冬日赞歌。
温敛让师傅停了车,迟穗拉开车门,看到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一片大的几乎占据了半个手掌。明亮的路灯光线在大雪下不免多添了几分黯淡,雪影摇晃,人也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