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巡脸色果真缓了一些,他有些无奈的看向云楚,道:“你不必迁就她。”
云楚的脸色却并未好多少,只当赫巡是在安慰她,焉巴的缩着脑袋,道:“哦。”
赫巡不语。
归根到底,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云楚的怯弱,而是她对这段关系的自卑,倘若云楚能够堂堂正正的作为太子妃在他身边,那她断不会这样吧。
可是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他不能给云楚任何确切的承诺。
隔了半晌,赫巡才只说了一声:“孤不会娶她。”
云楚自认把赫巡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她其实也只是想要提醒赫巡,自己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她需要一个身份,而非仅是恩宠。
云楚自然不会异想天开直接当他的正妻,她就算再有能耐也扛不住明沈两大家族,皇帝,太后,万贵妃乃至满朝大臣的阻挠。
但赫巡予她真心,给不了正妻之位就必定心怀愧疚,退而求其次尽力给她侧妃之位就已经是冒着大不韪,而这已经是云楚当前这个身份能达到的最高点了。
等到赫巡登基,不必受制于人,而她那时也必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届时有了这份愧疚,又维持少帝恩宠,来日方长徐徐图之,皇后之位迟早是她囊中物。
点到为止,云楚不再多说,见赫巡态度软化,她便变本加厉的挪了挪屁股,钻进了赫巡怀里,然后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被少女温软的唇一碰,赫巡心下一紧。拿些奏折的手顿了顿,颇有种白日宣淫不务正业的错觉,他道:“别闹。”
云楚目光落在赫巡面前的一堆奏折上面,心下诧异,东宫执政,无疑是对中宫那位的极大威胁。
可此次宁州水灾,云楚听得最多的就是太子如何,而非陛下如何。
纵然也有人说如今殷贵妃独得恩宠,赫宴在朝中的声望亦如日中天,可是朝中大势似乎仍旧认为赫巡最终会登临帝位。
当今圣上身体每况愈下,赫巡又是他亲自培养,特别是此次南巡回来,落在他手中的实权越来越大,如今赫巡已隐有替君监国的架势。
如此种种,都足以见得,召书之上都必定是赫巡即位。
可云楚又隐隐觉得疑惑,储君之争里胜利者即位,届时最惨的就是当初蹦哒的最欢的。
既然赫巡地位这么牢靠,那赫宴和殷贵妃又在嚣张什么?
见云楚盯着奏折发呆,赫巡用笔尾碰了碰少女柔软的脸颊,道:“在想什么?”
云楚从善如流道:“你每天要看那么多东西吗?好辛苦哦哥哥。”
她并不熟练的拿起摊在赫巡面前的一本,随口道:“这是谁啊,他的字真好看。”
话音刚落,云楚就瞧见开头一句“臣明誉奏……”
云楚当即就松了手,面露嫌弃,心道怎么就这么晦气。
但赫巡不太乐意,他拧着眉将册章重新摊开,指着其中内容道:“就这?”
云楚:“啊?”
赫巡指着一旁自己方才鲜红的批注,道:“有孤珠玉在侧,你竟只注意到了他的字?”
云楚习的书其实不少,她的字也颇为能看,但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也没研究过,所以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于是她敷衍道:“你的也好看。”
赫巡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特地拿了一张白纸,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正是云楚瞧见的第一行“臣明誉奏”这四个大字。
然后认真问云楚:“方才那块批注孤力求迅速,你这般看如何。”
云楚不懂赫巡这怪的心理,但还是贴心的敷衍她:“自然是哥哥的好看,明誉不及你半分。”
她伸手拿过赫巡手中的笔,胆大包天的趁赫巡在看自己的字时,悄悄在明誉奏折上恶劣的写下“臣明……”
誉字复杂,还没写完,就被赫巡抓住了手。
“你在做甚?”
云楚笑意盈盈的指着奏折上一黑一红两行字,道:“那你说我跟明誉的字谁好看?”
她的字是母亲教的,许多年过去,母亲的面容她早已记不清楚,但她还记得女人握住她的手,柔声跟她道“囡囡好棒”时的场景。
母亲走后再没人教过她,但幼时练的太多,已成了型,以至于她猜测她现在的字同母亲恐有七分相似。
出乎意料的是,云楚的字竟好看极了,婉约里透着遒劲,如同挺拔俊秀的新竹,工整娟秀又暗露锋芒。
可比之明誉,还是差远了。
赫巡沉默了。
云楚很不满意赫巡的反应,她啪的把笔一搁,心中仍有期待:“你且说罢,我不会生气。”
赫巡:“明誉。”
云楚气笑了,别开脸,把明誉的奏折一推,“那你好好看吧。”
赫巡道:“……孤只是说了实话,你不是说你不生气吗。”
云楚:“我生气了吗?我怎么敢生殿下的气呢?我自然是比不得你的明右丞的,我怎么敢跟明誉比呢,是我自不量力好了嘛。”
“……”
“我那么用心夸你,你就这样对我,好嘛,就是对我不用心呗!也对,我在你眼里,哪里能有明右丞重要呢。”
一旁的雪安都听不下去了,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