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肿褪红的。”
云楚思绪空白了几瞬,脑中推断出赫巡昨晚在她睡着以后,又特地在半夜同人要了这种怪的药,然后又给她上药,怪不得她早上起来的时候,酸胀感褪去那么多。
可这也太……
云楚看赫巡的目光变了变,道:“……你也太不要脸了。”
赫巡这几日白日都会在乘墨阁办公,偶尔会召见大臣,其中明誉来的次数是最多的,但大部分都是明誉自己求见,说有要事与赫巡商议。
他几乎每日都要来一趟,顶着一张清冷的脸,认真的跟赫巡分析朝政,赫巡以前都没发现明誉待政务这般认真。
偶尔云楚过去的时候,明誉还会直勾勾的盯着云楚看,然后趁机跟云楚说几句话,一开始赫巡还不高兴,现在才明白,明誉哪是来跟他商议国事的,分明就是来见云楚的。
忽而从那以后,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赫巡都不见明誉了。
*
日暮四合时,云楚乘上马车去往雀临楼。
到地方的时候,小厮一路领着她进了二楼的一处房间,房门一开,就见阮枝站在门口,几乎不施粉黛的脸上上了淡淡的妆,显得人有了点气色。
她一看见云楚,目光便紧紧的落在了她身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夹杂着被压抑的欣喜,低声道:“楚楚,你来了……”
云楚嗯了一声,转身关上了房门。
阮枝又朝云楚走近了几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道:“楚楚,你知道吗,娘亲——”
云楚回过身来,打断她道:“明夫人几次三番投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阮枝声音顿住,低下了头,道:“……对不起。”
阮枝在来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仅是说什么话,就连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子,坐什么样的马车都仔细思考了好久。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当云楚一回她的话,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云楚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其实已经很难将眼前的阮枝与当初的沈枝重合在一起了,但当现在的阮枝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仍叫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夫人不必同我道歉。”
阮枝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然后对着云楚又笑了起来,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檀木匣子,道:“楚楚,这个你…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云楚扫了一眼,里面是个小小的,用黄色水晶雕刻的可以橘子灯笼。
云楚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来。
她收回目光,道:“明夫人,你今日过来就是想同我说这个的吗?”
阮枝也看出来云楚兴致不高,她默默将木匣阖上,然后同云楚道:“……不是的。”
云楚不语,静静听她后续。
阮枝欲言又止半天,才道:“楚楚,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当时抛下你都是我的不对,如今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真的想不要你……”
时间倒回十几年前。
那是一个非常平静的午后,不到五岁的云楚还在房里睡觉,她想起不久之前在成衣铺子给云楚做的衣裳还没拿,正巧她最近又画了两个花样就打算顺道一起送过去。
然而就是这趟出行,让她在喧闹的大街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明淮曾经的门生,明淮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在朝中拥有极大声望,门生也众多,阮枝以为逃到湫山就可以永远都脱离明淮,可几年过去,她竟然再次碰见了与他相关的人。
那时她心中实在害怕,下意识就以为这个人来湫山是帮明淮找自己的,而云府众人她信不过,就趁丫鬟没注意偷偷跑走了。
她原是打算先避开这人,然后再回到云府好好思虑该怎么办,若是这人只待一两天就走倒罢了,若是待上十天半个月那可如何是好。
可变故正是此时,正在逃跑的中途,遇见了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是湫山本地的口音,可阮枝并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一看见阮枝便上来要追她,似乎早有此意。
阮枝毕竟是个女子,自然跑不过他们,但是这两人并未杀她,而是要用她跟一个女子谈条件。
那个女子阮枝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样了,但她仍记得,那女子要这两个男人杀了她。
但因为这两个男人要价太高,他们就没有谈妥。
阮枝曾几次试着对两人威逼利诱,各个方法都试了,这两人非但不信,还时常对她拳打脚踢。
这般熬了两天,阮枝才终于在一天夜里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后来拼命的跑,然后在钻入了河道边停靠的一艘货船,但那时,她已精疲力尽。
两日未曾进食,身上又伤痕累累,直接躲在那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一天一夜过去。
船只早已驶动。
后来她被船上的人发现,那些人给她治伤,又给她吃食,她就乞求那个人将她带回湫山或是给她放到陆上,她自己回去也行,但那些人却并未如她所愿。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看她貌美,妄图将她留在船上,从此就留在这艘船上,供他们泄欲,当个公用的禁脔罢了。
后来阮枝不愿受辱,从甲板一跃而下,跳入滔滔江水。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死。
而不幸的是,从此之后十几年,她再没了自我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