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乾泪水,宁采宸打开最后一封信,也就是自己写的。
「给25岁的我,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聂傔和阿嬤,直到永远。」
他有些狐疑地左右拿着信纸端详,但是没有了,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这很不像5岁的他……半晌,他旋即了然。刚失去阿公的他,阿公临终前那句「重要的是不会后悔」,对那时候的宁采宸来说特别重要,他只剩下两个想守护的人。
但是伤口一旦癒合,人就会忘了伤痛,一次又一次犯错。就像宁于翰说的:「采宸,你和我很像。」
他们一次又一次品尝后悔的苦涩,直到记清楚那抹如刀割般的痛苦才懂得珍惜。然而直至方时,已是物是人非。
宁采宸低头看着十年前自己的字跡,原来当时他就已经对未来聂傔的告白给出答案──他们要在一起直到永远。
回到罗东的租屋处早已接近凌晨,宁采宸踏着有气无力的步伐一步步上楼,经过三楼时突然听见一道声音:「老师?你刚回来吗?」
宁采宸恍看向呼唤自己的燕青云。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如何狼狈,但她显然吓了一跳:「老师你怎么了?要不要先进来我家一下?」
「没事……」他哑着声本来要拒绝,眼泪却先出卖自己。燕青云简直吓坏了,不由分说把他拉进自己的家里。
「看老师这个样子,应该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吧?」燕青云打开饭桌上的锅盖,是一碗红豆汤,舀了一碗递到宁采宸面前,缓声安慰:「先喝一点吧?」
温暖隔着瓷碗传递到掌心,宁采宸吸了吸鼻子,有些无助地红着眼眶对自己的学生苦笑:「让你看到老师没用的一面了。」
燕青云满不在乎地摆手:「老师更懦弱的样子我都看过了,这点不算什么。」她坐到他身旁,轻道:「但是如果说一说会好一点的话,我可以听听。」
舀了一口碗中的红豆汤,宁采宸又想起聂傔多喜欢喝红豆汤。甜,竟在自己口中嚐出一丝咸。「聂傔……你说过,鬼是因为有执念才存在于世。执念一消除,鬼就会烟消云散……?」
「聂傔的执念消除了?」燕青云愣住。「他看起来……他的执念是什么?」
宁采宸反问:「一般厉鬼的执念都是什么?」
「杀人报仇、想发大财之类的吧?他看起来对这些没有兴趣。」
「他的执念……很傻。」他轻哂:「只是我和他互许终生,他就满足了。为什么不再贪心一点呢?」他的尾音相当破碎,任谁听了都会心疼。
燕青云伸出手,僵在半空中,最后索性揽过宁采宸的头靠在自己的脖子上。
「青云……真的,除了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外,没有其他结局了吗?」他无力地问,却无法得到答案。谁都不知道聂傔的故事最终究竟会有什么结局。
良久,燕青云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摇摇晃晃起身,满脸歉意:「抱歉打扰你了,我先回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燕青云落寞地低语:「其实不麻烦的……本来是想给你生日惊喜。但看来……」此时说什么都是多馀的。
回到家后,宁采宸意外地看见桌上躺着一封信。一定是聂傔留的。他快步道那边拾起信纸,动作虽快却不粗鲁,上面是眼熟的,聂傔工整的字跡。
「致宁采宸,我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你。但是趁着今天,我想要告诉你,25岁生日快乐。
年前我们第一次认识,我的世界开始以你为轴心而旋转,谢谢你给我一段最棒的人生。最后,我的人生在岁划下句点。我并不怪你,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我终生都不该说出口,选择说出口也意味着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只是对不起,让你留下终生的梦魘。
然而,你在七年后选择回应我、并且答应我。我本来以为我会在那天消失,而我竟然没有。从那之后的每一天都像是做梦一样,我从没想过我能经歷比成为你、阿公和阿嬤的家人这件事更幸福的时光。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写了时光胶囊,埋在海边小屋的门口?今天,我想改正十年前的我说的话。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陪你直到永远。
晚点我会看着你读完这封信,也许你会哭、或许你会抱着我,但是可以的话,我们再去埋下一个时光胶囊吧。」
「聂傔……」读出信上的署名,信纸无声从宁采宸掌中滑落。失良久,他顾不得再次溃堤的泪水,抽出一张白纸,振笔疾书。
「致35岁的宁采宸,这是十年前的你要你回忆的一段关于十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