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打了十分钟,才挂了,陶杉仿佛才看见这边还有一个大活人似的,冲着应韬问:“这哪位?”
应韬就说:“这是今天来采访的,京市晚报的记者简昕。”
陶杉上下将简昕打量了一番,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哦了一声:“没见过啊?挺年轻的,刚毕业吧,原先不是都周勋来吗?怎么叫你过来了。”
简昕不卑不亢:“周勋请假了,所以让我过来了。”
陶杉顿时嗤的一声笑了,“请假了?”
这声音里带着二分怒气三分不满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分含混。
简昕心念电转,感觉这周勋请假恐怕是故意的。
应韬在旁边回应:“说是妈妈生病了,回家伺候老人去了,她是新来的,稿子写的好,就派过来了。我瞧了瞧还成。”
陶杉都乐了,看着简昕问:“还成?还成我怎么没听过,随随便便拿人糊弄我?”
简昕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八成跟那个周勋有关系,现在将火撒她头上了。
那边应韬显然也没想到,陶杉脾气这么大,干脆就说:“要不先让她回去,等周勋回来?”
谁知道陶杉呵了一声,居然不同意:“那怎么行,那不是不给谢主编面子吗?让她写,写完不满意再说。”
这是摆明要炮灰她。
不过简昕倒是觉得,这也不错。稿子出来,质量如何,报社肯定能看到,她给报社交差就行了,至于这位,找他的周勋去吧。
简昕这才坐下,将笔记本和录音笔拿了出来,开始提问。
陶杉进入海潮集团后主要的工作就是梳理了采购商,进行了优化,为集团节省了三成的成本,所以简昕也是围绕这个来问的。
只是没几句,陶杉就不配合了。
“你说为什么啊,你看不看资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简昕回答:“那些是二手资料,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润色,如何比得了当事人的亲口陈述更真实,更有故事感,更有震撼力?”
“我想,您也希望写出的稿子,不是千篇一律的吧。”
陶杉这人很矛盾,明明是极其难相处的脾气,却总是笑,这次又笑了,“还挺会说?可我就是不想说,也不愿意要千篇一律的稿子,这就要你的本事了。否则,你来干什么呢?”
这是真没法干了。
简昕虽然愿意为五斗米折腰,但如今米框子都被打翻了,折个头啊。
她把笔记本合了起来,平复了心情说:“小陶总,我是带着十分的敬业来做这次采访的,您显然不满意。但不采访看资料写稿子,我也写不好。不如这样,我回去换一下合适的记者,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您觉得呢?”
陶杉就哈了一声:“你这什么态度啊,你们就这个态度来采访我的吗?我要跟你们主编好好说说这事儿。”
这就是个无赖。
她走了转头陶杉就得告状,她不走,这采访也进行不下去。
陶杉就坐那儿看着她,就好像看笑话。还说呢:“简记者,怎么不说话了?你们记者不是最会说话的吗?”
“不说你就写吧。资料都在这儿,下班前我要看稿子。”
什么人养什么狗。
应韬半点不劝,还点头:“简记者,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找来。要不,开始吧,这会儿还有三个小时。”
简昕其实脾气并不好,她在海市能忍着骑驴找马是因为三千块的房租和两千块的生活费。
刚刚没将东西扔在陶杉脸上,也是因为三千块的房租和两千块的生活费。
姥姥岁数大了,存点钱都是养老的,舅舅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哪里都需要钱。
她没有妈妈,也相当于没有爸爸,一点后路都没有。
没了工资,怎么办?
这就是没有支持的人生。
简昕咬着牙,磨着牙根,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坐了下来,打开了文档。
手上资料其实已经翻透了,即便不看都知道,她就是想做到最好,找到那些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刻,将这值得纪念的瞬间永久用自己的笔留下。
这就是做记者的意义。
但今天她不需要这些意义,她只需要将别人的东西换种说法就行。
可她的稿子不是给人当炮灰的。
她当记者也不是为了让人羞辱的。
凭什么。
简昕没忍住,啪的一声,把笔记本合上了。
那声音有点大,将陶杉震得眉头一皱,应韬立刻厉声说:“简记者你这是干什么?你就这种采访态度吗?”
简昕还没开口,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瞧见贝昱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简昕有种强烈的预感,贝昱是冲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