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瞪大了眼睛:「我又要负责了?我吃饱太间吗我?为什么要负责?」才说完就被先晴踢了一脚。踢完又给他使眼色说:「人家都伤心了,不安慰一下也就算了,还说这么无情无义的话。这句话你常说,现在还给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被先晴抢白一顿,蔡一夫好像吃了一口过期的饼乾,哽了满嘴,又不能吐出来,脸上表情很是精采,却偏偏说什么都不对。
「好好好!我负责,我负责好不好!」蔡一夫自暴自弃,放弃防守。他想,刘艾敏喝醉了,反正明天醒来,他什么也不认。
还好,艾敏是真的醉了,没有再吵谁该负责的问题,斜靠在沙发上,渐渐熟睡过去。
一夫忽然问先晴:「你结婚之前,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先晴叹了一口气:「那么久以前的事,我都忘了。」表情却很黯然。
「忘了?那就是表示有过囉?」也不知怎么的,换成了蔡一夫紧追不捨的发问。
「有些东西忘了就不会痛苦!」先晴看着被夜风吹动的窗帘,眼却没有聚焦,彷彿是看着远处怀想过去……
一夫看着先晴的态,对着她说:「我觉得,刻意的遗忘本身就是一种痛苦,先晴,你只是把感情藏起来,不想面对它。但是你的未来还很长,如果你打开心门,也许很快就会有新的感情出现。」
「哈!」先晴苦笑了一声:「你在说笑话吗?新的感情?一个家暴离婚,还带着两个小孩的妇女谈什么感情?现在的我最好就是好好照顾孩子,好好赚钱,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
「唉!你怎么这样想呢?我是说……」一夫话还没讲完,就被先晴打断:「你明天几点上班?」
「早上八点」一夫回答:「怎么了?」
「早上要上班,那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机车记得别骑了,明天再来骑回去。我也累了,晚安啦!拜拜!」说着也不给蔡一夫说话的机会,连拉带推的把他送出门。
又担心他会不会不管不顾的骑车回去,警察酒驾,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她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点,看着他慢慢跺着步离开才放下窗帘,帮艾敏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再拿小凉被帮她盖上。
就在她把拉开的窗帘重新放回的那一瞬间,彷彿脑海里有一个消失很久的感觉甦醒过来。也许是这个动作,也许是这个氛围,让她想起了许久以前也常像这样,藏身在窗帘后面,目送一个人的离去,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男孩,不知现在是否安好?
那时,有个留着小平头的男生,总是在她和子梅上学前,经过她们住的旧房子,用一个小小的玻璃杯,放一枝巷口土墙边盛开的小雏菊,她一打开斑驳而沉旧的木门,就会看见。
如果先晴在二楼的窗户旁,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这个小平头男孩放下花之后没有马上离开,一直等到听见她们下楼打开屋门,走进前院,赶在她拉开木门的前一秒躲进隔壁矮墙下。
一开始她们并没有理会,也没有收起小花,就让小花跟玻璃杯在门外待上一天,直到第二天换上一枝新的不同顏色的小雏菊。
但子梅跟她决定要弄清楚,男孩送的花,到底是要给谁的。
有一天,她们提早在门边等着,就在那男孩来的时候,突然打开了门,吓了正蹲着换花的男孩一跳,他抬起头迎着晨曦看着她们,眉目清朗,脸上的笑容比晨曦还更灿烂。
幸好他的回答……花是要送给先晴的,如果不是,先晴觉得自己一定会非常失望。
他叫谢于轩,是高她们一届的学长,后来成了她的小男友。只交往了三个月,她就接到了母亲那个改变她此生命运的电话。
两人的恋情,甚至连句点都没有,有时她午夜梦回,会怀疑那段清纯美丽的小恋曲只是她的幻想,并未真实存在过。
可是那三个月里,跟他相处时琐碎的小细节,她却每一件都记得异常清晰。
他向她告白的那天,两人在夕阳里相偕而行。
在老房子斑驳而爬满藤蔓的木门前,谢于轩抓着她的手贴住自己的胸口,微笑着不说话。
先晴的手心感受到他心脏用力跳动的节奏,说:「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谢于轩:「因为他在跟你说话呢!你认真听呀!」
先晴靠近了他一些,把耳朵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听了一会儿,有点撒娇的说:「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于轩放低了声音,低下头附在她的耳畔轻声告诉她:「他在说:“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然后,先晴也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梅树的绿叶已经快掉光,夕阳在稀疏的枝叶间洒在两人的头顶,谢于轩低下头吻了她。
不捨分别的两个人,待到了月亮都出来了,谢于轩非要先晴先进屋他才走。
先晴一进门便登登登的飞奔上小阁楼,跑到窗户旁,拉开窗帘,看着谢于轩踩着落叶,一步一回首。
有一天谢于轩终于在离开老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抬头,望向了小阁楼。他看见先晴就站在窗边,晚风吹着她的长发,淡黄色的窗帘和发丝一起随风飘动,先晴笑着向他挥挥手…….
那也许是谢于轩最后一次看到先晴的模样了。
此后
一别……即是天涯
在那些无助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拋弃,却总也有让她想忘而一直忘不了的人和事。
即使婚后在悲惨中勉力撑持时,她也尽力坚强以对。然而每当夜半惊醒,泪眼模糊中想起那段有谢于轩同行的青春年华,那种椎心的伤怀,痛得她只想忘记一切。
就这样一天过一天,然后又是一天……直到什么都不再想起,她就以为自己已经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