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晚上有陈延在,程书聘也不会被打。
“你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
“那你不能再请一个保镖吗?”
她话出口,程书聘这次把书放到腿上,看她:“你想安排我?”
苏云卿此刻长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脸干干净净,唇边抿着笔尖,她跟人说话时有一个习惯,不知道该讲什么时眼睛会先变圆一下,然后一边说一边想:“我想把量尺安在你身上,然后给你排个衣服的版,这个’安排’,程先生还满意吗?”
程书聘略点了下头,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以后要是叫我先生,就不要带程,新时代了,得叫我苏先生,这样才公平,对吧,程太太。”
苏云卿知他在拿自己之前的话来开玩笑,拿着卷尺站起身,说:“孺子可教。”
她走过来时,程书聘低沉的嗓音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是孺夫可教。”
姑娘的眼睫从下往上看,落在程书聘眼里便是一道眼波流转,他垂着眸看她,靠得更近一些,卷尺先是在他脖子上绕了圈。
程书聘说:“从前审讯犯人的时候,也这么测量他们的身体。”
苏云卿怪:“这也算刑?”
“是一种对他们身体的侮辱。”
卷尺收回,在程书聘的脖子上轻轻滑过,她皱眉看他:“那古时候的裁缝岂不是侮辱了很多人?”
程书聘笑了声,“裁缝是量体裁衣,刑罚测的不止这些。”
这时苏云卿的卷尺从他肩膀处往下落,量手长,记数据,她一心很难二用,便随口答:“那测哪里?”
程书聘此时配合地展开双手,苏云卿拿着卷尺环上他的胸膛,双手一滑,卷尺箍上了他的胸,得出的数据,让苏云卿不由抬眼看了下程书聘,碰巧撞上他的视线,听他落来一句:“五官的大小,手指的长度,以及一些……”
后面的话,他适时打住,“胸量了那么久,是有什么问题?”
苏云卿眸光倏忽收回,实在是程书聘这时跟她讲起了故事,引去了她的好,她忙把卷尺收回,接着是腰。
他这时候善解人意地说:“衣服穿得有些多,需要脱掉吗?”
苏云卿吓了跳,忙道:“不用。”
这个甲方也太配合了。
她半蹲下身,忽然反应过来程书聘说的量刑是什么意思,“你要这么想,我是在为你服务,而不是将你当刀俎上的肉。”
有的人有强烈的边界感,厌恶被审视,就像把他们放在医院的病床上,任由人摆布测量。
她此时半蹲下身,将笔记本垫在膝上,“我量一下腿。”
程书聘色自若,“你以前给男人做过衣服吗?”
苏云卿动作一顿,抬眸看他,话没说出口,他却忽然轻笑了下,“忘了,你给段叙清做过睡衣。”
程书聘的腿极长,苏云卿也是这时才知道,他身高近一米八.九,难怪气质温和却让人产生压迫感。
“嗯,”
苏云卿似故意的,说:“我还要量腿围,给吗?”
程书聘看她此刻半蹲在自己身前,瞳仁暗暗,有些话呼之欲出,却还是克制,落了两字:“都给。”
苏云卿量了他的两条腿,隔着衣服料子,她哪怕没有碰上,但手里的卷尺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腿部的肌肉,硬,结实。
她低着头,量完左边,量右边。
结束后她站起身,不察眼前发了阵黑,头晕了下,程书聘的手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清冽的檀木和芙蕖香交涉,她不动声色地嗅着,安静的书房里,苏云卿在黑暗中等待光明。
他问:“量好了?”
苏云卿“嗯”了声,“还有个问题。”
程书聘低下头,听她说。
苏云卿贝齿咬了咬下唇,眸光与他撞上,用极低的声音问:“你的第三条腿,习惯放左边,还是右边?”
程书聘的眸光沉了沉,苏云卿知他正经,忙道:“学术上,认真的,不是把你当人质审问。”
程书聘轻咳了声,“左边。”
苏云卿脸颊不知何时烫红,毕竟在量之前,她也全都忘了这件事,光顾着听他说话了。
“衣服、下个月。”
他说:“不急。”
她收拾了图纸,抱起要出门,程书聘好似知道她在难为情什么,便说:“我出去吧。”
苏云卿更无地自容,哪知程书聘在出门前忽然顿住脚步,问她:“我什么时候能进来?”
“我、我画完告诉你。”
程书聘脸色淡然自若,苏云卿也要保持专业素养,在他走之后在图纸上画,然后这一笔一画便成了他的脸,他的身体。
苏云卿懊恼地脸埋进双手,但随即又告诉自己,这是职业,没有性别。
于是打起精便给程书聘画衣服的样式,但她这一画又在想着他穿上会是什么样的,于是程书聘便高频地出现在她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