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皱眉看他还在装无辜,“反正我就送这个。”
程书聘:“他这会正不开心,你现在给他还好点,晚上圣诞老人的礼物我替你准备了。”
苏云卿有些惊讶,小声道:“什么?”
程书聘也随她压低声音:“一套小厨具。”
苏云卿:???
程书聘:“你送手表,刚好做饭能计时。”
苏云卿:“……”
入夜,趁程宴时睡着的功夫,苏云卿守在门口,把礼物塞进一个大袜子里,忽然目光一顿,看见那套小厨具上贴了一张卡片,上面写:【半夜肚子饿自己做,别偷吃你叔叔的。】
苏云卿抬眸看了程书聘一眼,男人把拼图礼盒塞进了另一个大袜子里,见姑娘盯着他看,程书聘笑:“你也有礼物。”
苏云卿歪头看他:“上次宴时跟我告状你偷吃,你该不会记仇到现在吧。”
程书聘眉眼微弯,轻声道:“怎么会,他嫌我做的面咸,我才这样说的,男孩子总是要培养一些养活自己和老婆的能力,圣诞老人的话他会听。”
苏云卿把礼物递给他,心里都忍不住想戳穿他了,但还是佯装出配合的表情,说:“那您等我睡着了把礼物放进我袜子里,也说是圣诞老人送的对吗?”
程书聘微微一笑,一手搭在程宴时房门的玄关上,一手抚了抚她的圆脑袋,说:“给你扮圣诞老人太不合适,还是当头驯鹿吧,把它身上最坚硬的角顶进酥酥的巢穴里,这样冷的夜,我们要一起度过。”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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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做局
◎【二更】“就把她夺过来。”◎
苏云卿愣在原地, 等程书聘从房间里出来时,他的手从她腰后绕上,将她贴入宽阔的胸膛里, 他身上有宝格丽大吉岭茶的幽香, 此刻簇拥在她鼻翼间,仿佛穿过大雨磅礴后的冷与怀抱的暖纠缠, 绞住她的脚步。
“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劳伦斯先生。”
她在他们的房间门口前顿住脚步, 抬头看他:“今天是平安夜。”
程书聘颇有耐心地低头,听她说:“我送你一首钢琴曲。”
她今天称呼了他一天劳伦斯, 就是想起那首圣诞夜时奏响的钢琴曲, 寓园里有一间琴房, 之前找过调音师修复,此刻她坐在钢琴前,先调了几个调后, 便朝程书聘抬眼,他也不戳穿她在拖延夫妻互动的心思,低头正式弹了起来。
苏云卿的指尖生得秀丽纤细, 从小只拿过针线和抚摸过最细腻脆弱的蚕丝,所以滑如脂玉, 同她无名指上的玉戒一般攒着温光。
琴键按下的瞬间, 音符在空旷的琴房里坠落, 程书聘就靠站在窗边看她,身旁的钩针蕾丝窗帘是她来寓园后换上的, 身后是夜色嵌窗, 眼前是姑娘为他弹的音乐, 这令他想到六年前的那场圣诞雪夜, 无数人簇拥在意大利的街头庆贺,酒吧的光熏亮了这个夜晚,他独自走回公寓时,看见一个穿着雪白旗袍的中国女孩正坐在瘦落街道的钢琴前弹奏,那并不是他熟悉的圣诞音乐,雪花飘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身侧是一支交响乐队,他们拉着小提琴和萨克斯为她伴奏,所有人都停驻在她面前,但那并不是程书聘第一次在佛罗伦萨遇见她。
苏家与程家的关系在苏燕哲在世时并未截断,相反,作为大使馆的外交官,程彦甫与他私交不浅,听闻小女儿高中毕业要来欧洲游学,程彦甫叫了下属去安置那位苏二小姐,一行学生就包下了乌菲兹美术馆旁的公寓,而负责安排苏云卿的人是陈延。
彼时程书聘与程家决裂,手上的资金被冻结,开办的工厂也被人操纵闹事,他这个老板也要躲着那些暴力诉讼权利的工人,而陈延则利用公务之便为他在这座公寓的对面开了间房藏身,对他说:“苏家二小姐在这儿,没人敢来这里闹。”
程书聘有多久没听过苏云卿的消息了,那个六岁时替他将手上的刀卸下来的小女孩,想不到已经成年了。
他就住在翡冷翠街道里的一间阁楼上养伤,白天的时候窗帘不拉开,只有晚上偶然会被夜风撩起,他站在暗处点燃烟蒂,抬眼的时候就看到隔着一条窄小街道的对面阳台,亮着橘黄色的光,女孩穿着一身与意大利街头截然不同的服饰,晚风从他这儿刮到了对面,落地蕾丝窗纱飘飘荡荡地打在了她裙下,她就坐在小茶几前低头绣着东西。
安静得像一副画。
程书聘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没有生活规律,他要应对律师,应对起诉,应对工厂的投票和他身上的阵痛,而苏云卿的生活却不同,每天早上七点三十分会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那面落地蕾丝窗帘,然后她开始对着镜子挑选今天的搭配,会抱着裙子在房间里转圈,当然,换衣服的时候,她会进浴室,接着会下楼和朋友吃一顿早餐,她似乎偏爱甜甜圈沾热咖啡,说像油条沾豆浆,程书聘听到这句话是在跟着她下楼吃早餐的时候。
接着上午她会去美术馆,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纸,她可以坐在一幅画前一整天,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到了午餐时间,有个男孩会来找她吃饭,接着是午休,男孩送她到楼上,但她只让他到门口,她好像耐力十足,在这个慵懒的意大利城市,她不睡午觉,而是拿着她的针线活继续干,但中午的时候她不会去阳台,因为太晒了,她能忍受夜色的矇昧,但那天一触到太阳就要拉上窗帘。
至于下午,她会去图书馆,书店,买饵食去广场喂鸽子,很普通的日常,他也觉得,很普通。
那天陈延来找他,惊讶于他会下楼买吃甜甜圈吃,他岔开话题问工厂的事,陈延交代:“工人执意要工会加入来保障他们的权益,但您接手的这家工厂之前会倒垮和工会脱不了关系,那就是个收保护费的组织,两头赚钱,现在他们煽动工厂员工和您对抗,甚至提出要投票决定工会是否进入。”
程书聘坐在温莎椅上,闲散地抽着一根细长香烟,挽起黑色衣袖的前臂上裸着白色绷带,黄昏的光洒在这座文艺复兴的城市,他略微侧眸,看见女孩终于舍得拉开窗帘出来,双手反撑在阳台上。
陈延的声音在耳边时大时小:“工会不会无缘无故盯着您不放,一查就知道是您那几个兄弟在背后作祟,我跟在您父亲身边做事,可以说上几句话,他心里还是希望您回去的。”
程书聘眼眸微眯,他这间卧室朝北,一天都晒不到完整太阳,而对面的阳台不同,它注定能分走对面人的日光,“回去给我安排一个闲散的职位,让我给我弟弟打下手,还要遭人闲话,说我要不是程彦甫的儿子还端不到这个碗吃饭,到头来我还要对程家感恩戴德,以后下手恐怕还得留余地。”
陈延脸色沉凝,双手握拳垂在腿上:“但再这样下去工厂就无法正常开工了。”
程书聘覆凉的眉眼略微含下:“有支持工会组织就有反工会组织,无非是花钱办事,我想约克手底下的枪愿意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陈延瞳仁微扩,目光再次落向程书聘手臂上的伤,垂眸道:“我这就去办。”
陈延起身开门,忽然步子顿在门口,对他说:“平安夜快乐,先生。”
程书聘浅淡一笑,道:“你也是,陈延。”
今晚对面阳台的灯没有亮,程书聘下楼吃了顿意餐,面如嚼蜡,近来味觉极差,最后还是要了份热咖啡,沾了口甜甜圈咽下。
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雪,雪花被夜风旋着往人身上落,他双手揣进黑色羊绒大衣,等着陈延的电话,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首交响乐,在热闹的街头里清晰而令人心静,他需要这份冷静,抬步寻着声源走去,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那里的路灯映着飘舞的雪花,而雪花之下,是灯光独为一人点亮的身影。
她乌黑长发上落了雪色,圣洁得像一朵月亮,而他站在暗处,连光也照不进来,亦不能走入光内让人发现,他是一片连月亮也厌恶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