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霎时寂静。
宁安华道:“这屋里应该只有青儿不记得,当日母亲临终前,曾说过宁家财产,悉归安硕所有,母亲的嫁妆里,所有房屋、土地、铺面、金银,我们三人均分,余下大件的家具我和青儿均分,古董、字画、摆设和母亲的衣衫首饰归我。”
白三忙恭敬道:“小的们都记得。”
宁安华道:“从母亲去后,至今有三年七个月余,宁家的家产多了一百亩水田和两千三百八十两银子,还有这处房产,母亲的嫁妆多了四百七十亩水田,两百亩旱田,八千四百六十两银。白三叔上月出去,从……赚了三千二百两整,本钱动的是母亲的嫁妆,消息是我的,赚来的利一半归入母亲的嫁妆,一半就算我的私房了。我们各人的衣衫首饰也不算在里头。这里是四年来的账册,你们都看看。”
林旭是独生女,其父分得了林家当日除去御赐府宅和田庄的五成家产,全给了林旭做陪嫁。而宁家的家业是宁父为官后才积攒起来的。[注]
因此林旭的嫁妆总计约有宁家家产的十几倍,约值三十余万。这些年经营妥善,又多出一些。
檀衣先将账册捧给宁安硕,等宁安硕看过了,又捧给宁安青。
宁安青自然看不大懂,宁安华便道:“檀袖,你帮青儿看。”
看檀袖不敢接,宁安华笑道:“是了,秦嬷嬷,从今日起,把檀袖从我这里裁了,划给青儿罢。明儿叫人牙子来,家里该再买几个丫头小子。”
秦嬷嬷忙应了。
檀袖落泪,跪下给宁安华磕了三个头,起来便将账册都细看过,说:“大姑娘都写得清楚。”
白三等人也都看过账册,表示没有问题后,宁安华便起身道:“我为长,如今还是我当家,我就做主分了。”
宁安硕和宁安青也忙站起来,垂首敛目等候。
林旭嫁妆中有房舍五所,京中三所,姑苏两所。按大小价值分,宁安硕宁安青各分得京中一所,姑苏一所,宁安华要了京中最大的一处五进宅子。
各处水田旱田山地四个庄子约五千九百亩。宁安硕分五成,宁安华和宁安青共分五成。
铺面共四个,京中两处,姑苏一处,金陵一处。宁安华一处京中的,一处姑苏的,宁安青一处京中的,一处金陵的,宁安硕不分。
库房中六千二百两黄金,九万余白银,三人均分。
再将林旭嫁妆中的家具分配完毕,宁安华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她还是喜欢这种不与别人混在一起,算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的感觉。
她令檀衣新起了三份账册,连宁家官中的一起,共是四份,说:“安硕,青儿,你们还小,我再替你们管几年。等你们定亲,或是及冠及笄成人了,我就不替你们再操心了。以后各人的日常用度月例都是从官中出,有额外想要花的,就花自己的去罢。若都败完了,我这里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可将来见了爹娘,我不会替你们遮瞒。”
宁安硕忙恭谨应下。
宁安青也懂了一大半,低头称“是”。
分完财产,白三等人都退出去了。
宁安硕知道他和姐姐就快不是一家人了。
他想和五六岁时一样扑在姐姐怀里哭,又知道他已经大了,再像个小孩子一样,让姐姐以后怎么放心依靠他?
宁安华坐下,左手搂住宁安青,右手把宁安硕拽过来。
她不是他们的亲姐姐,但他们对她毫不设防的依靠和信任温暖了她,让她得以从末世死亡的阴影下快速恢复了过来。
她希望能和他们一直这样和睦下去。
*
贾琏再次到扬州已经是九月下旬。
时已秋深,却还未到入冬天寒,京城附近的河面还有一个多月才会结冰。而王熙凤有孕五个月了,她胎气稳固,近来身体并无不适,也适合上路回京。
听得贾琏已在御史衙门下马,宁安华便准备好了三个月以来王熙凤所有的饮食、起居、医药的记录,准备等他来了交给他,最多再过几日就可以把王熙凤送走了。
不一时,贾琏过来,寒暄过后,先谢过宁安华,便道会于九月二十八日来接王熙凤回去。
宁安华笑道:“既是这样,那日我先请大夫在家等着。我这里不方便,今日就不叫你和凤丫头相见了。我不多留你了,你去罢。”
贾琏只得告退。
宁安华想了一会,起身到王熙凤房中去,握了她的手,说了今日为什么没叫他们夫妻相见,又笑道:“说起来你到这里也有半年整了,竟还没出去过。咱们处了几个月,你都要走了,我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你到街上走走,好歹看一看扬州风光。就依我的,离你回去还有四天,只管叫他们收拾着东西,我带你出门,怎么样?”
王熙凤在院子里关了几个月,若不是有读书识字一项撑着,早闲不住了。
听得这话,她心动起来,再一想,贾琏有路上乐的,她凭什么不乐?也就答应了。
宁安华便真陪王熙凤在扬州城中逛了两日,古迹也去了,好景致也赏了,闹市也被许多人护着逛过了,酒楼里的新鲜菜也吃了。
因王熙凤到底怀着孩子,她便亲自握着她的手护着她,不叫她出一点差错。
这一日,王熙凤正站在桥上远远向古寺看过去,见远山苍翠,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清明,似有所悟,又摸不太准,只明白了两件事:
宁姑姑确实值得她相交。
和林家宁家相比,贾家确实已经开始烂了。她一个小辈媳妇,内宅妇人,救不了什么。
宁安华收回异能,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日后,王熙凤乘船而归。
林如海只命管家去送了,自己仍在书房处理公事。
书房的窗子敞着。秋风渐凉,吹到他身上带起一阵寒意,他咳嗽了几声。
一旁正专心做文章的宁安硕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