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华觉得好笑,劝他:“你至少还有六七年要跟着表哥呢,这会子就这副模样做什么?”
谁知宁安硕一听更沮丧了:“……若是表哥真的待姐姐不好,我该怎么办呢?”又嘟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听他的。春天回姑苏去考几场,或许已经中了。”
宁安华看他的模样不似寻常三言两语能劝动的,索性说了几句狠的:“我问你,他待我不好,我搬回来住,你会不会拦我?”
宁安硕忙道:“当然不会!”
宁安华笑道:“那不就得了?实在不行,我就与他和离,难道你会不让我离吗?”
宁安硕腰板直起来了:“我早就说过,我愿意养姐姐一辈子!”
宁安华笑道:“行了,你看他这个岁数,又公事繁杂,说不定过两年就卒于任上了。到时候我有人有钱,做个寡妇没人管着不是更好吗?你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
宁安硕:“……???”
宁安华敲他脑门一下:“再胡思乱想,把自己折腾病了,你是要我和你表哥一起去给你擦汗喂药喂水?”
宁安硕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
然后,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寒噤。
宁安华笑而不语。
近日,林如海发现,宁安硕看他的眼很怪,不再是一副他要把他姐姐抢走的不服了,而是转为了……怜悯?
他想不通宁安硕这是为什么,也不好问,只能说正事:“玉儿传信来了,说贾家老太太疑心是大妹妹嫁妆太多,所以让我不得不多送聘礼。烦你回去告诉大妹妹,嫁妆对外少说些也使得。如此外人若有什么闲言碎语也只在我身上,都与大妹妹不相干。”
宁安硕忙回去转告了宁安华:“左右表哥的聘礼已经送来了,别人也都知道有多少了,我看姐姐只说有五万嫁妆,和贾氏当年一样也好。”
宁安华几乎没有犹豫:“就这么办罢。”
对外少说两万嫁妆对她的实际利益基本没有影响,甚至还有许多好处。
这个消息必然还是黛玉送回来的,她主动少说嫁妆,也算回报了黛玉。
她的聘礼已经比贾敏多了,没必要非得在这个虚名上再压她生母一头。
也勉强能算在林如海那里多挣了点印象分吧。
对贾母来说,林如海主动送她五万聘礼,和不得不给她五万聘礼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显然是前者的打击更大。
希望经过这一次,贾母能彻底放弃拿捏她的想法了。
——她印象中的贾母行事没有这么粗糙……
也许老年丧女之痛,确实会让人伤心到糊涂?
而且她坚持说七万嫁妆,在旁人眼中难免落下争强无礼的印象。五万之数正好与聘礼相等,也不多于原配的嫁妆,于她名声是无碍的。
至于贾家人舒不舒服她就管不了了。
何况既然林如海愿意担这个责任,她为什么不让呢?
只可惜晒嫁妆在婚期前两天,等消息传到贾母耳中还得一个多月。
算来算去,贾母的态度,也只能在今年林贾两家走年礼上窥见了。
婚期的前半个月,诸事齐备。
宁宅内外一片喜庆的红色,只等送宁安华出阁。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聘礼却要分女子家中是留下还是全数让女儿带走。林如海送来的五万聘礼,除去一些不禁放的新鲜果品之外,自然是全部归为宁安华的私产。
这日,宁安华终于每日抽空把自己的财产算清了,正准备好生休息两日,谁知秦嬷嬷和陶嬷嬷拿了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几本册子过来,两个人都不似往日的大方爽利,竟有些忸怩之态。
宁安华……当然不是真正单纯无知的“闺阁女儿”,一看就明白她们要说什么了。
她懒得装太久的娇羞,索性把册子都夺过来,往床帐里一放,就推嬷嬷们出去:“哎呀,我都知道了。我累了,嬷嬷们好歹再疼我几日,让我歇歇儿罢。”
秦嬷嬷和陶嬷嬷站在门外,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发愁。
最后还是秦嬷嬷说:“舅爷年纪大几岁,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好歹舅爷知道疼人,姑娘就算不明白也无妨了。”
陶嬷嬷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意:“若是太太还在就好了。”
秦嬷嬷拍了拍她,笑道:“别多想了。若太太还在,也就没有这门亲事了。”
八月十六,宁安华的嫁妆由宁宅抬出,也绕了扬州城一圈,接连不断地抬进了巡盐御史衙门,直抬了半日。
唱嫁妆的林平等人直唱到太阳西斜,嗓子都哑了才算唱完,也叫围观的众人好生长了一日见识。
人群散去,有两个身影急匆匆回了城东竹桥街,收拾了行囊,想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偏晚了一步。
盯着的人回给林平。
林平口中含了润喉的糖,口齿不太清晰地回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道:“不必拦他,明日随他出城。”又命林平:“快去找个没关门的医馆开两幅药,省得落下什么症候。”
林平笑道:“今日沾了这么大的喜气,哪怕嗓子哑上一个月也值了。”
林如海听了笑道:“这话你还是留到新夫人面前去表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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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