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华笑道:“不敢当淑人谬赞。我虽识得几个字,幼时也曾作过几首几阕,不过游戏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尚不如孩子们今日之作。且自家严、家慈去后,我再无调文弄字之心,偶有闲暇,只一画以娱而。蒙淑人高看,若不嫌技艺粗疏,我便献丑一画,如何?”
宋氏忙道:“是我唐突了。”
宁安华笑道:“淑人不知内情,何过之有?”
温夫人笑道:“那我等竟有福一观夫人作画了。”
桌案都是现成的。檀衣率人铺上生宣,调好笔墨。
宁安华挽袖拈笔,不过一刻有余,便粗成一幅写意。
宁安华搁笔笑道:“今日时辰有限,望众位莫要嫌我塞责。”
这时,柳月眉和卢芳年也醒酒回来了,众已婚女子皆围在一处观画。
宋氏赞叹不已,笑道:“夫人也太过谦了,非胸中大有丘壑,如何能成这一幅!”
她问:“夫人可有号没有?”
宁安华取一印,盖下众人看时,是“长幽”二字。
宋氏细品一番,笑道:“我倒有了四句配夫人这幅画。”
宁安华忙道:“淑人请。”
宋氏便看温夫人。温夫人点头,她便提笔写下一绝,众人又细赏一番。
宁安华便请宋氏落款,宋氏忙道:“不过四句粗诗,何必留名。”
宁安华笑道:“此画只会留在寒舍,不会外传。恭请淑人留下一号,今后每见此画,便如再临今日之景了。”
宋氏随身无印,便写下“云西”二字,笑道:“这还是我闺中无知之时胡乱取的号,今日竟用得上了。”
她作了一首,连卢芳年、柳月眉、云氏都技痒,纷纷要了纸笔。
宁安华请温夫人回座。丫鬟们早已撤了残席,又上新酒。宁安华便与温夫人再浅酌几口,看姑娘们聚在树荫下垂钓,相隔不过四五丈远,就是悠闲饮酒的宁安硕和埋首苦作的男子们。
她视力极好,把姑娘们和男子们的态看得一清二楚。
江纯岚和张如瑛在专心钓鱼。江纯岚身边的桶里有三四条小鱼了,又钓上一条,她悄悄放在了张如瑛桶里。
江纯薇的目光虽然隐蔽,但……没离开过温澄身边一尺。
宁安华:……
看来表哥表妹一起长大,是有一段故事了?
温夫人知道吗?
她想了想,认为温夫人若知道,没必要明知林家的要求,还冒着得罪林家的风险,一心推荐心有所属的温澄。
温澄是温夫人侄孙,江纯薇是温夫人孙女。温澄的个人条件,绝对配得上江纯薇了,江家为什么不考虑让他们凑成一对?
是觉得温澄算“自家孩子”的范畴,婚事自家消化太亏,理应向外再寻姻亲交好,还是对江纯薇有别的打算?
那么,是江纯薇单相思,还是温澄也有意?
宁安华开始观察温澄。
温澄的诗似乎做完了,只剩润色,他态不算紧绷,眼却专注,正一心一意斟酌修改。
这么认真地对待赛诗,他不是对江纯薇全然无意,就是以利为先,目标明确的性格,或者是对黛玉一见倾心,必要夺得头筹。
宁安华又看黛玉。
黛玉……似乎对江明越更感兴趣……
宁安华抿了一口烧酒。
黛玉最多也就是对江明越有好感,肯定不会今日一见就惊为天人非君不嫁。
多欣赏几眼优秀的男子算什么大事吗?
宁安华把自己说通,饶有兴致地继续猜小孩子们的心事。
这样相对单纯的萌动倾慕,她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过了,都是利益和欲望交织产生的情动觊觎。不管他们这一刻的心事能不能在将来成真,少年情意总是美好的。
——前提是,没有人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宁安华注视着偷看她却正好被她发现了的江纯辉。
他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还险些打翻了砚台。
被人倾慕总体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也要看对方是谁。
如果是一个沉不住气,很可能会有损她名声的毛头小子,这就是一桩麻烦。
长香燃尽。
宁安硕将众男子的诗作收上来,递给檀衣,檀衣呈到宁安华面前。
宁安华便将姑娘们的诗令人送过去,让男子们传阅,以此公评。
众人再次评议,林黛玉和温澄并列第一,江明越居第二,江纯薇第三,宁安青第四,再下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