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丫鬟殷勤给她倒茶,端点心。
康氏起的早,见完若芯,就歪在炕上直打盹,又看着册子理了回事,一想到方才那女孩不情愿的模样,心里就不受用,问身旁伺候她的娟娘:“她在外边干什么呢?”
娟娘回道:“还在写呢,没动过地儿,如月,连翘过去引她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墨汁蘸没了,也不叫我们给她磨,只自顾自的添水,给她端的点心一口没吃,茶倒是吃了两盏,太太,该用午饭了,不如把阿元抱过来,留他们母子用个饭,孩子在到底是个趣,没准就不这么别扭了。”
康氏皱眉:“别了,我瞧着她吃不下饭去,实在是烦,叫她走吧。”
说罢,就听见外间来了人。
“太太可曾用过饭了,我给太太带了些来,叫太太尝尝。”
这脆生生的声音再没别人,是二房的大奶奶秦穆菲来了,娟娘赶忙出去招呼她。
那秦穆菲是刘府的管事奶奶,刘钰堂兄刘铎的正室,又是康氏的外甥女,因口齿伶俐会讨好卖乖爱操持事,康氏便让她来管家。
秦穆菲才进长春馆的正堂,便见一脸生的女孩坐在花房炕上写字,她愣了片刻,心道,这哪来的没体面丫头,穿的这样寒酸的在她姨母房里写东西,却听小丫头连翘上前来报:“大奶奶,这是若芯姑娘。”
秦穆菲诧异的脸上一下笑起来,她走过去,拉起若芯的手道:“哎哟,我说姨妈房里怎么突然来了个标致的美人,是我不知道的,原来是若芯妹妹,妹妹来府里这些日子了,住的惯吗,下人们有不听话的只管告诉我,我近日里事多,忙的脚不沾地的,不曾去钟毓馆里看妹妹,妹妹别见怪。”
才说完,就见康氏从内室出来咳嗦一声,秦穆菲住了嘴,看了看康氏又看了看若芯,只又笑道:“太太可曾用过饭了,我带了些新鲜的,给太太尝。”
康氏没理她,冷着脸对若芯说:“我就不留你用饭了,你回去吧,好生照看阿元。”
第7章
秦穆菲见若芯盈盈起身福了福,道了声是便走了,着实愣了愣,心想,这也太没规矩了些,怎么连句客气话也不说,见若芯出去,转身对康氏道:“太太,我瞧着若芯妹妹有些不知礼啊。”
康氏道:“也不知她张狂的什么,可见小门小户的女孩都没教养的很,她若不是阿元的娘,我是看一眼都嫌烦。”
“太太别恼,我听旁人说,医官家教养子女与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同,只教儿女学医道,早也背书晚也背书的,从来不教她们如何主理中馈,应酬交际,横竖不嫁大户人家也用不着,至于如何伺候公婆丈夫,我这样的我娘还请了嬷嬷狠狠的教了几日,这女孩进府匆忙,不懂不会也寻常。”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倒不是恼她不会侍奉,只你瞧她那个样,进门到现在连个好模样都没有,活像我欠了她似的。”
“额,我看若芯妹妹穿的确有些寒酸,太太倒是赏她些体面衣裳穿才是,也好拢一拢她的心。”
康氏瞪了瞪眼:“哼,我倒上赶着赏她了。”
秦穆菲见康氏不悦,讪讪道:“过两日就该给府里裁衣裳了,我叫管事的给她量身做了来就是。”
康氏却直赌气:“你别管,就叫她穿的不体面的来给我请安,才好杀一杀她那股子傲气劲儿。”
自那日起,若芯便每日被崔妈妈喊了,去长春馆给康氏请安问礼,康氏每每拉着脸训诫她一回不说,还让崔妈妈教她府上规矩,她只硬着头皮听着,心里烦躁不已。
又好些日子过去,康氏见若芯不长进也不上心,愈发恼了她,日常见她没一个好脸色。
内室里,崔妈妈给康氏揉额头。
“让你多盯着那丫头学规矩,如何了?”
崔妈妈道:“太太不曾给过好脸色,若芯姑娘如今是怕了太太,一听来太太院子里就怵头,跟我说过一回不想来了,我才教了她几句,谁知又说想要出府的话。”
康氏猛的坐起来,瞪她:“你之前同我说这个,我还存了疑心,只道是钰儿吓她吓怕了,可如今阿元金尊玉贵的养着,钟毓馆里更是把她当主子奶奶供着,怎么,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崔妈妈道:“哪儿是有什么不知足,那钟毓馆什么地方,被二爷造的跟宫殿似的,屋里的丫头穿金戴银的比外头寻常人家小姐还体面,可若芯姑娘只说她自己出身低配不上咱们家,还说什么自由不自由的话,奴才也听不大懂,好话说了一大车,也不知姑娘听进去没有。”
康氏怒道:“不知好歹的小蹄子,若不是为了阿元,我费这些心思还让你教她做什么,真是闹心,难怪钰儿要打发了她。”
——
算着日子,若芯来刘府已有月余,依着高门大户的礼仪,每日去康氏跟前请安抄经学规矩,那崔妈妈依旧苦口婆心的教她,却总忍不住摇头叹气,心道,就算这姑娘真是个傻的,都这么久了,也该学会些了,说到底,不过用不用心罢了。
刘老太太王氏叫了府里一众女眷去慈园说笑,热闹了一会,便问众人:“我听说阿元的娘早在府里了,怎么没见她来拜我。”
顿了顿又说:“别是新媳妇脸皮子浅吧。”
众人都笑起来。
“你们可都见过了?”
一屋子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一时聊了起来。
王氏笑道:“叫了来,我瞧瞧怎么个模样,正好有话要说。”
老太太的大丫鬟希文领命去了钟毓馆。
她上下打量着若芯,见她一身素布麻衣,竟还不如府里三等丫鬟的穿戴,只这气质着实不错,挺拔纤瘦的身材倒把那衣裳衬得肃穆起来,脸上模样白净秀气,全没有生完孩子的妇人样。
希文心中暗暗盘算若芯年岁,想她怎么也二十多了,怎么瞧着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请姑娘安。”
“我是来传老太太话的,老太太说姑娘来了府上还没见过,让姑娘去慈安见一见,快随我去吧。”
若芯便跟着希文去了慈安,一进门就听见客室里传出一阵阵的笑闹声,带着阿元咯咯咯的淘气声。
待希文问过小丫头才知,是钰二爷带着阿元过来了。
她没将若芯引进去,将她安置在了暖阁,先自行去了客室,给康氏打眼色,康氏瞧了瞧搂着阿元的老太太,示意她先等着。
这边王氏搂着阿元心肝肉的亲热半天,才瞧见希文,笑问:“回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可带了他娘来?”
希文回道:“若芯姑娘在外边侯了半天了,老太太这会儿子见吗?”说着忍不住拿眼去撇刘钰脸上色,府里人都知道,钰二爷不大待见小少爷的娘,好在刘钰并没有说什么。
刘钰这天被刘斐叫过来训斥了半日,起因是他在外省都督述职的当口,竟荐了金陵总督赵永春进东宫,那陛下是有意要撤了他的职,偏生东宫要进来裹一脚,虽说此事已然揭过,可还是觉得他这个孙子处事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