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书:若为人迫,言之,兄必拼死以救之。
一封书:是我意愿,他人不知, 亦不愿旁人知晓来劝, 只求我儿康健, 若有差池,必不苟活。
前一封是齐宏毅写的, 紫嫣叫人从若芯的书案上, 偷偷描了来。
刘钰看着他二人的信,嫉妒、愤怒、悲凉一齐涌上心头,叫他难受到了骨子里。
信中虽未提及何事,可若芯分明就是有事瞒着他, 怎不叫他愤怒。也不过寥寥数语,可两封信却有说不尽的默契,怎不叫他嫉妒。她宁可信一个外人也不愿信他, 又怎一个悲凉。
只这字片语间竟还涉及她腹中孩儿, 刘钰心里的火儿几欲喷出, 对着信骂道:妈的, 谁敢动我的孩子。
他收了信, 一鼓作气去了齐家。
先是拿出齐宏毅写的那封,甩到他脸上,问:“什么意思?”
齐宏毅见刘钰来势汹汹,直闯进他书房, 不由怒道:“没什么意思, 看不惯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丑恶嘴脸罢了。”
刘钰听不明白他的话, 又不敢露怯, 只拿话套他的话:“丑恶嘴脸?所以呢?是她腹中的孩子有问题?”
果然,他只在乎孩子,齐宏毅闻言更愤怒了,趁他不备,擒住他的衣襟,一把将其推到墙上。
刘钰正欲还手,只听齐宏毅阴狠道:“知道你是练家子,可此刻你敢动一下,我手上这根针可不长眼。”
一时不察,齐宏毅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根银针,已抵上他的要害。
那根粗长的银针正正抵在刘钰的颈脉上,若用了力道扎下去,只怕会立时毙命。
“我们做医官的虽卑微,可也不是任人拿捏,不过信奉手里的家伙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可你也别拿着这些软处,就欺人太甚。”
他顿了顿,又道:“不妨再告诉你一句,若芯使针,可比我厉害多了。”
这分明是一句恐吓人的话,想教眼前人知道厉害,有所忌惮,可刘钰听了,却并不觉得怕,他能想到若芯拿针救人的样子,也领教过她拿簪子戳他时的样子,可就是想象不出若芯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刘钰没动,不死心的又问:“孩子,可是孩子有事?”他口中似有哀求之意,不像是来探寻究竟的,倒像个父亲来救自己孩子的。
齐宏毅胸中攒了一股怨气,冲他喊道:“你要孩子,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女人生,她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轰…的一声,刘钰只觉五雷轰顶,前事在脑中一一闪现,不过片刻功夫,似就明白了什么,若芯为何不肯就医,又为何不肯请她家里人进府,尤其是得知有孕那日,她为何哭的那般凄惨,似乎都有了更为合理的解释。
刘钰不顾有针正抵着他的命脉,一个反手,抓住了齐弘毅,锁住他的脖颈,将他摁在了书房的桌子上。
“她为什么会死?”
齐弘毅被他压的死死地,说不出话。
刘钰略一回,松开了他,还以为齐弘毅会喘息片刻,不料他一得了空,又扑了上来,刘钰也没再客气,三两下又将他擒住。
外头的奴才,只听的外书房里砰砰咚咚一阵乱响,不知里头谁胜谁负。
没一会,从齐府二门上急走过来一妇人,对着书房门一通乱敲。
“弘儿,弘儿。”
是齐弘毅的母亲。
门从里打开,齐弘毅顶着一脸伤,上前搀住他母亲:“母亲怎么来了?”
原是齐母听下人说刘府的人来了,正跟她儿子在外书房打架,一时吓没了魂儿,怕他儿子有个好歹,一径跑来了前头。
见了儿子脸上的伤,齐母一时吓坏了,放声哭了起来,又口不择言:“弘儿,我的儿,你没事吧,你这是要吓死娘么,你可不能再这样了,人家夫君都找上门来了,娘求你了,你别再惦记若芯了,她再好也嫁人了,她回不来了。”
一番话把站在一旁的刘钰给说懵了。
知他母亲误会了,齐弘毅慌忙打断她,又讪讪回头看了刘钰一眼。
刘钰回过味来,已气的火冒三丈,只顾忌着若芯的名声,又有齐府女眷在,没跟齐弘毅再多纠缠,大步离了那里。
他从齐府出来后,又直奔了太医院。
许太医见刘钰脸上挂了相,还以为他是来拿药的,正要遣顾连成去拿,就见刘钰一摆手,道:“不碍事,有事请教许太医。”
“内人的身子一直都是许太医看顾的,上回太医来看,言说胎儿无碍,那孕妇如何?”
闻言,许太医霎时变了脸色,他先是支了顾连成出去,关了门压低声音道:“二爷,二爷何以有此一问?”
见许太医这般,刘钰心凉了半截,顾不得恭敬,厉声道:“还请太医直言。”
“奶奶这胎凶险,不宜生养,那日,那日奶奶说她早一碗开胃的粥,晚一剂安胎的药,又兼饮食上那般大补,这已是保子的意思了,是以,是以老夫才以为奶奶是同二爷商议过的。”
刘钰不懂医道,只论结果,他两只眼睛闪着凶光,直瞪着许太医,明知道许太医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不死心的问:“保子?那孕妇呢?”
“生产时挨得过去,自然无碍。”
案子上的茶被狠狠掷了出去。
许太医吓得额上直冒冷汗,提心吊胆的等着刘钰说些什么,他能听见他攥拳的手咯咯作响,身为医者,他反而希望刘钰此刻发作出来,虽会被这位爷责问,可至少这世上能少一桩罪孽,却没等到他的只言片语。
刘钰只默了片刻,又气势汹汹的抬脚走了。
他一回府就将身边小厮全叫到外书房,一通指派后回了钟毓馆。
天色渐晚,乍暖还寒,夜里的风仍旧凉津津的,吹得人忍不住打起哆嗦,刘钰原本体热耐寒,这一半晚,身子却忽冷忽热,不适到了极点。
钟毓馆里,若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