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晃又过去了半月, 早有小厮来报,说刘钰不日就要归京。
这天,府中一早预备了去京郊柳亭相迎的马车,在前头花房摆了香案恭迎圣旨, 又预备好了祠堂祭祀之物, 就等着刘钰回来走这一套流程。
刘钰回京后, 先是策马去了宫里叩谢皇恩,又去东宫应景儿似的站了一站, 就急急忙忙赶回了家。
这前头流程走的不错, 怎么看怎么像个恭谨孝贤的忠君臣子,可一到了家,就立时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把圣旨往香案上一搁, 直接回了钟毓馆。
钟毓馆里
他一进屋,就见若芯揽着娴姐儿在炕桌上学写字,这一大一小齐齐看向他的样子, 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她已生下了孩子, 正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刘钰鼻子一酸, 遮掩似的低了头, 自顾自走到桌前的凳上坐了。
若芯没想到他这会子突然回来,还以为外头的琐事不说缠他一天也得半天,怎么也不可能大上午的就到了内宅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又不敢多看对方, 都默默低了头。
“二叔叔。”
“小婶婶, 是叔叔回来了。”
娴姐儿欢快的笑声响了起来, 她从若芯怀里出来, 穿鞋下炕,小跑着奔到刘钰面前,拉住他问:“叔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方才小婶婶说你下午才能回来呢。”
刘钰看了若芯一眼,对娴姐儿说:“叔叔想娴儿了,赶着回来看看。”
说完这句,内室里又陷入了沉默,按理说,有孩子在,屋子里不说十分热闹,也得有个七八分,可小姑娘是个乖巧娴静的性子,被谭氏养的格外会察言观色,她左右摆头看了看,见她叔叔婶婶都不说话,一时愣住了,忙又登登登奔回炕边儿上,拉住若芯的裙子,问:“婶婶怎么不说话呀?”
若芯忙应承孩子:“没不说话。”
娴姐儿歪着小脑袋看她:“婶婶,你怎么哭了?”
“婶婶,你是不是又想小妹妹了?”
“婶婶,你别难受了,娴儿陪着你玩儿。”
小姑娘一句一句专往她心口上问,偏生此刻刘钰在旁,若芯根本支持不住,连忙抹了抹眼睛,冲不远处的奶娘招手,叫她们把孩子抱下去。
奶娘也察觉气氛不对,小心走进来,抱起娴姐儿哄道:“叔叔婶婶要说话,妈妈带姐儿出去玩吧,好不好。”
饶是内心慌乱不堪,若芯也没忘了嘱咐奶娘:“小厨房做了姐儿爱吃的饭菜,一会儿抱她回来吃,大奶奶在前头忙呢,没空管你们,可别走远了。”
奶娘答应着出去了。
屋子里没了人,刘钰就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刚想伸手揽住她,一时之间又怕自己唐突,惹她不悦,没敢伸手。
“娴儿可怜,生下来就没了父亲,你难道也想我女儿生下来就没有娘,我疼娴儿也就罢了,你觉得这府里还有谁,会像亲娘一样来疼咱们女儿。”
孩子已经没了,这话说的显是多余,若芯心里愧疚,听不得旁人再说孩子的事,赌气道:“二爷升了官,前头的事还不够你忙的,倒有空回来质问我了。”
“你……”
连她自己都不知,她这堵人的本事日日精进,尤其对着他,想都不想就能脱口而出。
“我好容易甩开人赶回来,倒是为了同你赌气来了。”
他已忍不住,伸手搂她进怀里,紧紧拥着。
她也不再强自忍耐,任由泪水哗哗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哭的泣不成声:“话本上说,没生出的孩子都是折翼在凡间的仙子,老天爷不愿我们的女儿来这俗世走一遭,经历种种磨难,才又把她带了回去。”
说完哽咽抬头看他:“是这样吗?”
刘钰落下泪来:“是,你放心,她如今在天上过的很好。”
那些话本子上的古今话,若能抚慰一个母亲受伤的心,也不枉费编它的人辛苦一遭了。
她就这样一直偎在他怀里,低声哭泣,过了良久才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盼着她的。”
那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刘钰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低头去吻她的青发,劝慰她:“都过去了。”
二人又抱了好半天,忽听得支摘窗外刘铎急切的声音传进来:“我说钰儿,你摆的什么谱,外头的事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听见外头催命似的喊,刘钰忙放开若芯,理了理衣裳,起身迎了出去:“大哥,你怎么来了,打发个人来叫我就是了。”
“你是我亲爷爷,哪个下人请得动你这尊佛,走,走,走。”
“你先去,我换了衣裳就来。”
“还换什么衣裳,大老爷二老爷眼看就急了,你再不露面儿,立时就要吃了我。”
扯着刘钰就往外走,出了门还在抱怨:“我就不明白了,前头一院子正经事你不管,倒先跑来后院待半天,你告诉我,你后院里有什么勾着你。”
刘钰不情愿地跟刘铎出了钟毓馆,听见问,讪讪道:“大哥可别打趣我了,若芯滑了胎,这会子一直哭,根本走不开。”
刘铎道:“说起这事,老爷那几日可是生了大气,恨不能把你从外头揪回来,再家法一顿才解气,幸好你不在,不然府里头不知闹成什么样。”
刘钰低头没说话。
刘铎若有所思道:“老爷怎么想的,那是司马昭之心,他呀,一是真想抱孙子了,二是觉得阿元生养的好,就格外看重若芯的胎,不过…近来我瞧着老爷好似没先前那般执拗了。”
刘钰不禁看向他,问:“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