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七天,东西买得差不多,妈妈也终于回家了,开始逐渐恢复工作。
然而方家的氛围并未因为陈婉琴的回归而有所好转,那种压抑的气氛逐渐累积,有如具象化的,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蒸汽云。
陈婉琴就好像丢了魂魄一样,眼窝凹陷进去,眼睛似劣质的玻璃球一般完全没有了光泽。
方行健也开始变得阴沉,话越来越少,只是每天沉默地在书房敲键盘。偶尔键盘声停下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坐在窗边,像一具无机质的雕塑。
又过了几天,开学用品终于买无可买,甚至打包都已经打了一半。
方行健再也不能以此为理由把两个孩子给打发出去了,只得找一些新的理由,比如——
“你们别在家里闷着,去附近的公园转转,多运动一会儿再回来。”
方宁跟着哥哥出门,这时已近黄昏,天边的一片片不规则的云被染成或浅或淡的橙色,中间有一道略深些的赤色长云,稍显突兀地将两边的橙色划开。天幕之下耸立着几根电线杆,松弛的电线交错着,将城市分割成一个巨大的拼图。
电线杆上,几只麻雀恰好落在那条赤色的云下面。它们抬着头叽叽喳喳,引吭高歌,尖锐的鸟喙指向天空。由下而上仰视,让人生出一种它们在啄食那道云的错觉,又好像啄食的并不是云,而是一道伤口。
他们走进公园,入口处的长椅上落了一只毛色斑驳的老猫。他们一接近,猫就竖着尾巴溜走了。
顺着猫的方向看去,十几米之外停着一辆小推车。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那里欢闹着排队,伸手接过一根根棉花糖。这棉花糖有些特别之处,不是方宁小时候常见的雪白色,而是七彩的,像是披上了彩虹的外衣,很是新。
方继亭问:“想不想吃?我去给你买一根吧,我们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棉花糖,对不对?”
方宁缓慢地点点头,于是方继亭叁两步跑过去给她买。
她看着哥哥夕阳之下的背影向棉花糖车的方向去了,他站在一群小朋友之中,像是有两个小孩迭起来那么高。
其实方宁根本就没有胃口。这些天她依旧吃不下什么饭,也打不起精来去做事。可是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会让所有人担心的。于是她开始试着去伪装,让溃烂成为一个人的事情,不让别人为她的情绪买单。
这时,头顶的广播忽然传来一个女歌手的吟唱。她在二十几年后的夏天唱着冬天。
“你和春天一样来得迟,
身上挂着一把明媚的钥匙。
你要等雪花把头发淋湿,
你要做一件晴朗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