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鸢掀帘出去,二楼临栏的一整排都是雅厢,多是太太小姐们带着下人出来听戏的,她穿过折廊,到楼顶露台上随意走走,初来时不觉怎样,如今路走得多了,才觉出那双新皮鞋有些挤脚,鞋跟又高,她不习惯,每走一步都磨得踝骨生疼。
露台炎热又兼脚痛,她没走多久,便回去了。从落阶回到木折廊,乍明还暗的一瞬,她身子摇晃,只觉眼前发黑,慌忙以手扶墙才勉强站稳。
低头看时,瞥见丝袜染了一小片血色,原来脚踝已磨破了。沉鸢默了默,收回视线,慢慢抬步往回走,恰那隔壁便是一间空厢,见四下无人,她轻步进去,找个避人的角落贴墙坐下,弯腰解开鞋扣,将沾血的丝袜脱下来。
一墙之隔,孙明财等人仍在高声笑谈,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在场,话题便愈发肆意了些,沉鸢侧耳听着,言语间似是话及一名德国怪医,说他偶然从牛眼里提取了什么胶物出来,那物珍稀之至、价比十倍黄金,后竟被一位公爵以高价聘了去,将那胶物注进公爵夫人的私密之处。
“你道此物多?”孙明财道,“听闻那夫人本是清淡性子,向来不爱此事。不想待此物注进,竟如开了窍般,与那公爵缠绵欢好,一整夜叫声甚荡,当真是欲死欲仙。”
“这倒是了,”徐西复道,“古有《觉后禅》一书,载曰书生将狗肾入茎,随即粗大无比,教女子如入云巅。也素有谲春物,或饮汤,或搽药,或套或环,以助床兴——可多是佩于男子之身。如此在女子体内作术者,实在是鲜少听闻。”
“你这可怜雏儿,未经房事,哪里会懂,”孙明财嗤道,“那大幸之要,匿于女子阴褶之中,各人生得各有不同。若巧幸生得凸起,稍一碾磨便如泉涌注,轻轻巧巧流泪登仙,若生得隐蔽,便如木钝石女,凭你怎生卖力,也难以教她入境。那怪医将胶物注进,便是为了让夫人要穴膨起外露。如此,入肉之时便不消周折,三两回合过后,准教她化作流水淫妇,摇头摆尾、哭喊求饶。”
男人在隔壁边说边笑,沉鸢听着,不觉停了动作。
难以不去联想自己与姚珞芝,原来床上之别,许是那处生得不同,正出时,隔壁厢房竟也好似知晓她所想一般,忽一男子坏笑出声,大概是刘敬笃:“我听闻大少爷新纳了位姨太太,乃是暖香阁里数一数二的青柳姑娘。那么方才所言,想必深有体会,与其你我在这儿纸上谈兵,倒不如请大少爷来分享分享……”
刘敬笃未说完,厢内大笑,孙明财拍掌起哄。
沉鸢低头按着脚腕不语,忍不住去注意隔壁动静,却只听杜呈璋笑了一声,他没有答话,只反问孙明财道:
“如你方才所说,这般淫闻野趣,那德国公爵若爱惜名声,自不会外传,你又如何得知?况你在日本留学,与那德国也是相隔万里,要我看来,莫不是你自己春心荡漾、没个正经,编排了故事来哄我们罢?”
“非也,非也,这便是你们有所不知,”孙明财笑道,“我只说这传闻绝对是真,为何?可别忘了,咱们叶医生是从德国留洋回来的。所谓无巧不成书,我所说那怪医啊,正是叶慈眠的德国老师的一位朋友……”
沉鸢闻声动了动眉,原也以为这孙明财是哗众取宠、信口开河,不想真有这般诡艳之事。
隔壁众人也如她反应一般,纷纷惊唏嘘了一阵,不过许是见杜呈璋不感兴趣,他们草草收尾,随即又谈起别番话事,而也许是有所感应,话题告一段落时,沉鸢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地,她看见一人静立在厢外已不知多久,他隔着半片珠帘与她相望,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裸露的脚背上。
一时竟不知是被人看到了脚,还是遭人发现偷听男人的风月淫话更值得慌张,沉鸢吓得险些呼喊出声,回过来,忙不迭将光着的脚塞进高跟鞋,便是蹭到磨破的脚踝也顾不上了。
叶慈眠没有说话,待她穿好鞋子,他拨帘进来。一步一步走到跟前,蹲下身,以手托住她将落未落的鞋底,不由分说将鞋跟撤下半寸,重新露出红肿的伤处。
“这阵子雨多天热,伤口若沾了脏水,容易溃烂发炎。”他低头从西装口袋摸出一只药瓶,两指一拧,旋开盖子,“如果鞋码不合适,就不要再穿了。”
沉鸢仓皇红着耳,目睹他食指轻点瓶身,将淡褐色的药粉一点点磕洒在她脚踝上。辛辣灼热,有些痛,却能忍受,她踌躇着张口想道声谢,叶慈眠放下她的脚,抬起头来默默端详她一阵。
“除你之外,他还另娶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