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露咬着嘴唇,半天才把眼泪憋回去,哽咽着轻生回道:“……谁探病会带那种东西。”
卿言本意也不是想抽烟,见何梦露情绪逐渐平复,继续问道:“小张狱警怎么样了?”
她住的是单人病房。田小萌虽然也中了毒,但怎么想也不会和她安排在一起。张狱警的割伤明显比她更重,中毒也应该比她更深才是。她和张狱警虽说脾气不对付,但她对张狱警已经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这回人家算是救了她卿言一回,看不到她人,卿言心里还挺不安的。
“情况稍稳定一点之后就转院在外就医了。”何梦露答道。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说的话跟工作汇报一般正经:“医院方传来的消息是度过了危险期,现在还没醒,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照顾。她的岗位由一个月前已经在备战隔离的狱警顶上,备战隔离的空缺我没有通知休假的狱警补上。”
言下之意是,还没有外面的人能混进来。
卿言松了一口气,好歹她没有害张狱警丢命。她又想到自己昏迷的时候看到的何傲君的影子。卿言害死了何傲君,可何傲君却将卿言向生的方向推了一把。
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太过弱小。弱小而无谋的她想要仅凭一腔正义,去对抗王赟才,而她的对手一眼就能将她看透,随时都能要她的命。她不断的把别人拖进这个深坑,先是何傲君,再是于雪晴与何梦露,就连对一切毫无所知的张狱警都深受其害。
又弱又蠢是卿言的原罪,可这样的她却被何梦露爱着、信赖着……她不禁想也许是这场较量来得太不是时候,偏偏要在她无力之时让她疲于应对,在她无谋之时让她自乱阵脚。也许是她选错了反抗的时机,这才让这一切变成这样。
可如果当初发现了这一切的卿言选择了退缩和顺从,现在的她还会想要与王赟才对抗吗?
她不确定,她看不透的东西太多,包括自己那点正义感。她只知道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医院那边有联络,麻烦也通知我一声。”卿言说:“毕竟,是我连累她。”
何梦露就怕她这么想。诚然,站在监狱长的立场上,她为此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更繁杂,可她所面对的这些,根本抵不上卿言搏命的较量。卿言此刻能做到的事情很少,这给了她大把时间胡思乱想,而这恰恰是最毁人心气的。
况且,要论连累,何梦露也并不“无辜”。
“其实王贇才要求见我的时候,我应该第一时间答应他。”何梦露说。她本来不想提这件事,这些庞杂的心理战只会让卿言分,再者说,事情已经发生了,重新提起来只是徒增担忧。可她不想让卿言觉得只有自己做错了事。
面对王赟才,她们都是无力的、稚嫩的,甚至可笑的。
何梦露继续道:“之后会不会真的见是另一回事。我作为受害者的妹妹,居然不想第一时间了解内幕,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应该就已经猜出我和你在傲君姐的事情上已经没有误会了。只可惜这一切我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
“现在,恐怕他已经……”
何梦露还没说完,卿言就打断了她:“嗯,我也想到了。不要紧的。”
让王赟才知道何梦露倾向于相信卿言,或者倾向于静观其变,对于卿言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王赟才想悄无声息搞掉一个监狱长还是挺困难的。卿言内心里默默祈祷王赟才在私人关系的想象方面是个思维僵化的老古板,最多把何梦露和卿言定义为一种同窗情谊,让他不至于意识到此刻他握住的信息其实是卿言的软肋。
她们都还太年轻,做不到像王赟才那样每句话都挖好一个坑,等人往里掉。可总有一天卿言会不再年轻,而王赟才会变老,只要卿言能活下去。
总有一天。卿言在心里默念着。
何梦露还想说什么,可卿言却没让她开口。她微微皱眉,闭上眼轻声说道:“监狱长,囚犯3279号累了,剩下的事等我养好了身体,去您办公室讨论吧。”
她没精力问田小萌怎么样,也没心去想监狱外的动向,一切交给何梦露吧。她的首要任务是把身体养好,至少要能独自行动,不至于坐起身子都头晕想吐。
何梦露答应着,轻手轻脚退出去。
她吩咐狱警继续看守囚犯3279号的病房,谁也不允许探视,又嘱咐了几句关于安保和医疗方面的工作,这才离开医务室。
她说服自己她的主人告诉她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可内心的不安依旧没有消失。她的主人倒下了,失去了任何保护自己的方式,所以小狗才要打起一万分的精守护主人,直到卿言再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轻轻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夸赞她做得不错。
在那之前,她绝不能被那些不安的情绪动摇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