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脱离危险之后,Del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桥上市民们的欢呼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跳到船面上,只感觉手臂酸痛难耐,双腿也仿佛没了知觉;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晕眩,视线再次模糊起来,胃里也随之乍起一阵翻腾;一时间头重脚轻、疲惫不堪,逐渐强烈的耳鸣令她再也无法忍受,很快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醒醒,Del,醒醒……”
良久,她仿佛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不断地呼唤着自己。
“快醒醒,求求你,Del……”
Delh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之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半睁开双眼,但过于充足的灯光很快便让她感到无比刺痛。她下意识地抬起同样沉重的手挡了挡,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她看到了MJ那双浸满泪水的浅蓝色眸子。
对方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而后用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额前那几缕散乱的头发,嗓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你怎么样,Del?”
“我…我好渴……”
Delh艰难地张开嘴巴回答她,却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待到她再醒来时,整个人已躺在病床上。MJ正局促不安地坐在床边,双眼哭得像两颗粉红色的桃子。在察觉到好友已经苏醒以后,她便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出病房去通知医生。
看来自己终究没有死——Delh艰难地偏过头去望着一旁玻璃窗上自己狼狈的倒影,肯定了自己确实还活着。
也许上帝想让自己继续奋斗下去吧,她想。
MJ陪着惊魂未定的Delh在病房里待了一整夜,期间不断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认真监察着她的身体状况。这种高压氛围一直持续到清晨时分,Del才终于得到了医生的正式授意:身体并无大碍,可以暂时回家休息。
天快亮时,Peter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并且不得不向MJ坦白了My婶婶前一天晚上的不幸遭遇。
不过,Delh还并没有向MJ透露自己和“未婚夫”之间的状况,但她感觉生性敏感的好友大概已略猜到一二——毕竟MJ整晚都在故意隔过那个名字,简直如同霍格沃茨的巫师们避讳提到伏地魔般谨慎。
MJ主动提出要带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她们在医院门口很顺利地打到了计程车,却刚好撞上早高峰,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是Del第一次来到MJ的住处,不得不说的是,这里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单单外观就与Hrry同Peter租住的公寓相差不少,暗红色砖块与已褪色的浅红色砖块交替排列,毫不掩饰地向所有人明示它已饱经风霜;狭窄的楼梯轻轻踏上去便嘎吱作响,走廊也似乎并不能允许第叁个人与她们并肩而行。
然而,这里却真真切切地承载着一个百老汇女孩斑斓绚丽的梦。
思绪至此,Del只感到心酸,默默地望了眼身边好友。红发少女此刻刚从斜跨包里掏出钥匙,在察觉到Delh的视线之后,也转过头来笑盈盈地回望着她,一对可爱的梨涡又随之浅浅浮现。
最让Del惊诧的是,房间的门简直就像一条鲜明的分界线——房间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整个房间的面积并不大,但家具电器却还算是五脏俱全;沙发光是看起来就一定很柔软舒服,衣柜旁边还有扇能够俯瞰街区的小窗,一切零散的小物件也都被女孩归置得有条不紊。
这俨然是一个温馨舒适的小天地。
MJ让Delh先坐下歇一会儿,自己则急急忙忙脱下大衣,准备为可怜的好友做一顿简单的早餐。她麻利地将吐司切片撒上芝士碎放在烤箱里,等待之余还不忘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小心烫。”
MJ柔声叮嘱着,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
Del感动于对方的体贴,乖乖地将那只马克杯捂在手心里,无言地笑望着她。而这样温馨的气氛却并没有维持多久,透过两人之间氤氲着的腾腾热气,Delh察觉出好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果然,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很快便露出了端倪。片刻之后,MJ便选择讪讪地开口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Del,”MJ的愧疚再次溢于言表,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出来除了道歉以外的话,“都怪我,我不该……”
“好了,你昨晚都已经说了一整夜了。你得知道,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MJ,”Del忍不住打断了友人无端的自责,腾出一只手来轻握住对方的小臂以示安慰,“毕竟你们的戏服根本就没有可以装手机的地方,不是吗?”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先是My婶婶,然后又是你,真是太可怕了……”
话至此处,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张记录着那个怪物可怖面容的照片仿佛再次浮现眼前,红发少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我也不知道,”Delh怔怔地望着杯壁上蒸发出的那层密密麻麻的水珠出,自顾自般继续说着,“也许,这一切真的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MJ沉沉地吁了口气,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起来,Oscorp早该不惜一切地把那个丢失的滑翔翼给追回来……”
话说一半,MJ才意识到自己精准地踩到了雷区,而Del此刻不自然的表情也印证了这一点,于是慌忙收声——是的,她其实一眼便发现了Delh手上的那只订婚戒指已不见踪影,而对方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解释。所以她才整夜都谨小慎微,尽量避免提及同Hrry有关的一切。
而Del则不断地用手摩挲着温热的杯底,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瞟如鲠在喉的好友,试图用一个深呼吸来安稳心绪。
“没关系,MJ,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沉默片刻,Delh终于鼓足勇气直视着好友淡蓝色的双眸,还不忘强作轻松地从嘴角处扯出一个微笑。
她忍不住腹诽着自己心中这股没来由的羞耻与恐惧,真正该对事实感到难以启齿的从来都不应当是受害者,而应当是加害者才对。
“所以,你和Hrry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MJ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开口,“你知道的,Del,作为你们两个共同的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Delh顿然醒觉到自己仿佛又身陷另一个漩涡——该如何向她解释呢?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来自另一个宇宙吗?告诉对方她的另一个好友其实已经偏执到快要发疯吗?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解释,恐怕用上一天时间也说不完。
是的,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如实告知反倒矫枉过正了。也许自己根本没必要说这么多,至少现在还没必要。
“原谅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表达,MJ。不过我保证我以后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在提到那个人之前,Del无意识地攥紧杯把,嗓音也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总之就是…我和他结束了。而且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我猜他大概率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就是这样。”
语毕,Del很清晰地从MJ的脸上捕捉到了某种类似惋惜的微妙色,然而这真情流露的瞬间只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理所应当的关切。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颈间那条项链被门边的落地镜映成了一个耀眼的小光点,时而让她不得不眨眨眼睛来躲避它的刺目。Delh放下手中的杯子,将项链自后颈处摘下来,握在手心里,故意不去看它。
“我打算卖了它,”她喃喃地回答,语气淡如白水,“然后出去租个房子……”
“但是你完全可以住在我这里,Del,”MJ忍不住打断了她,显然对这个计划不甚赞同,“这样我们还可以互相照顾。”
“可是,”她微微蹙眉,仿佛很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感到难为情,“他知道你住在这里,对吧?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哪里……”
MJ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乍然张开双臂将Delh揽入怀中。不断地用那双纤长的手轻抚着对方的后背,直到烤箱提示她早餐已经准备就绪。
她很庆幸MJ没有问自己“你爱过他吗”这类问题——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说,不知道该以谁的视角来回答。于她自己而言,答案当然是没有,至多只是犯蠢动过一刹那的恻隐之心;但对于真正的Del来说,答案必定是爱他的,就像她爱着属于自己的那个Hrry一样。
Delh发觉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界限似乎正在变得愈加暧昧,愈加模糊起来——她发誓自己始终秉持着“局外人”精,无时无刻不在急于回到自己的世界,昨晚甚至还想到了用死来彻底结束这一切;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特有的、强大的适应能力也确实在使她逐渐融入到这个新的世界,并且纵容着这个世界逐渐蚕食着、同化着她。
即使Del明白这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只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并不是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所导致的。但这仍令她很有负罪感,更令她感到无比痛苦——比如几分钟前,当MJ提到Hrry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对他的厌恶和反感竟使她的脑海里率先几秒浮现出的是他的脸,而并非是爱人的。
更可悲的是,那原本是只脱口而出都忍不住要含着笑意的两个音节;但如今当她再次听到或者谈起那个名字时,却只发自内心地感到抵触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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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
“生命是一个谜语,因为你而悬疑。”
关于接下来的剧情走向:Del离开之后会逐步明晰真相,然后美美(NueNue)地开启《蜘蛛侠2》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