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眸,周身平静,竟回抱住他。
海水哗啦轻响,紧紧的拥抱被分开,她轻轻推开斐孤,忽然笑了:“你走罢。”
斐孤茫然不解:“什么?”
她不是旎檀,她是苦楝。她否认苦楝,只将自己当作司命,苦楝却实实在在是她。
司命的身份之下,永远不能否认是苦修万年的苦楝。
俗世的名字司命已然不在乎了,九重天没人唤她苦楝,斐孤唤了,唤了尘世里的她,投机取巧乘势打破她的法则,贸然与她相爱了。
是她棋差一着,她的心败给他了。
司命不再感到痛苦了,伪境之中是她又如何?过往她一步步踏来,她动过心,起过念,轻轻放下便好。
缘起性空,不必害怕缘起,积聚必消散,终究是空,却不必执着于空。她不应畏惧,不应害怕承认我是我。
她如释重负,收起了剑:“你走罢,我也要走了。”
斐孤惶恐起来:“什么意思,苦楝?”
司命并不言语,只静静地看他,斐孤忽然觉得要失去什么了,直觉叫他吻上去。
于是他搂住她的腰,试探地去吻那张唇。
她没有躲开。斐孤的心一凉,两张冰冷的唇相贴,他抬眼望进她的眼眸,是过往的平静冷淡,没有羞愤没有挣扎。
是从前那份他最厌恶的置身事外似的漠然。
他绝望地松了手,踉跄着退后一步:“你喜欢过我吗?”
她终于回答他:“那都是过去了。”
斐孤痛苦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比起没有喜欢过他,最残忍的是,她说那都是过去了。
她走上前一步,手中忽然现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刻字血玉镯,她握住他的手,将这只镯子放在他的手心,轻声道:“你走罢,去寻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罢。”
那只镯子她竟然没丢,她曾不知怀着怎样愤怒的心情将它丢在伪境中的云花湖里,可分出来之时,它仍好好的拢于衣袖之中。
司命藏得那样深,就像她明明知道,那日她面对孽海犹豫不决,闭着眼生了畏惧之心时,痛与不痛已毫无意义。
她不敢睁眼面对孽海之时,便足以说明她生了情意。
自欺欺人已久,所以心绪难平。
但现在她还给他,把所有情意爱恨全部还给他。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她再度说了这句话,亦如那时在冥府时劝诫他。
只是如今她说完这句话,便已毫不留恋地转身,举步凌空。
她不杀他,但她真真正正要离开他了。
“苦楝!”他握着那只镯子高叫道,“我不是舟疏,却也是舟疏,你知道吗?”
“我是文簇,我是文簇。”他嘶声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天色那般漂亮,纷繁的祥云与晚霞,司命融在天际的清瘦身影一步步退出他的视线,他看到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没有回头,依旧是那一句:“那都是过去了。”
她不在意他究竟是谁,她喜欢的是斐孤,如今要放下的也是斐孤。
即将放开的人,无所谓再顾前尘。
“不要走,不要走。”斐孤失控地召出独还,一剑刺穿心脉,他抬头望向那道远去的身影,悲怆地落下泪来。
“不!”剑灵一声怒吼,长剑立时坠落,强行自封。
“苦楝,苦楝。”斐孤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不能挡住她的去路,可他也留不下她。
她说都是过去了,她真正的不喜欢他了。
愤怒也好,挣扎也好,比这样的漠然好。
可是她还是变回那个目空一切的司命了。
苦楝不要他了,连杀他也不屑杀了。
他癫狂一般地仰天大笑起来,福至心灵一般颠叁倒四道:“我知道了,苦楝,你回头,我教你,我教你杀我。”
一道冲天的血气蔓延开来,魔气四溢,阴血阵大开,从未见过的古怪血纹遍布阵中,斐孤站在血阵内,血气冲开他的发冠,他染血的发丝凌乱地拂在面上,人却痴痴笑起来:“苦楝,我送你一份大礼。”
“不!不!斐孤,你不能!你不能!”剑灵咆哮道,撕心裂肺一般地大叫起来。
斐孤一直不死的缘由,不仅是因为魔灵,而是阴血阵,在血阵汇成之日,最后一道引子,是他的魂。
阴血阵不破,他永生不灭。
魔焰腾然而生,阴血阵中轰隆声不绝,所有的生魂正在崩毁,斐孤放肆地焚烧自己的魂魄,像点燃一盏盏烛火一般,四处都是火光。
他手里掐着一缕缕魂,脸色发白地大力拧碎。
越是碎裂,他越是呕出血来。
“不要!”剑灵也像是近乎崩溃,“求你了,别死!”
他恍然不顾,视线已然模糊,无力去抬头看苦楝。
她早就走了,根本无谓看与不看。
他自嘲一笑,闭了闭眼,决然掐住最后一缕魂干脆下手。
“别死。”忽然之间,他的手腕被人按住了,那样大力,生生掰开他的指节,握住他的手。
斐孤困难地睁开眼,似乎对上一双含泪的眼,又好似是错觉。
“我不需要这份礼。”司命按住他的手,将他拽出血阵,清淡的楝花香气包围了他,他听着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察觉她好像哽咽了,“不要死。”
斐孤虚弱地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做梦一般唤道:“苦楝。”
“嗯。”
……
天赴历九万五千七百年,罪仙斐孤被司命降服,依天帝之令,将其囚于独苏山天牢,受雷刑叁千年。
“司命真厉害啊!这种魔头都能收服!”一位仙童鼓掌道。
原是一群新来的仙童围在天机宫听缘生君讲过往传之事。
“不愧是司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不是就叫金蝉脱壳!”另一位圆脸的仙童奶声奶气道,“我上次见司命君,瞧她冷冷的,还觉得有些吓人,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英姿飒爽!”
缘生君说了太久,口干舌燥,索性不管他们,自行去殿内饮茶了,于是没有听到一位鹅蛋脸的仙童疑惑道:“咦?可我上次见她还温柔地抱着一只小老虎,不知是不是她的灵兽,瞧着可平易近人啦!遇见我还拿了一颗果子给我吃呢!”
“真的吗?真的吗?再给我说说!”
“我要听!我要听!”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
那却是斐孤下狱两百年后的事,百年前,他入狱之时,司命只隔着牢笼来见他一面。
“苦楝,你百年来见我一次好不好?叁千年我便能见你叁百次。”他已然平静许多,尽管双手被天锁囚住,连脖颈上也是一道沉重的锁链。
但司命沉默不语,并未许诺。
两百年后,独苏山看守的红线仙递来消息,道斐孤逃狱,下落不明。
司命丢下公务四处去寻,终于在珠璧仙山寻到被奚殷重伤的斐孤,已然化作原形,竟不过凡间一只猫儿大小。
彼时奚殷正执剑劈下,恨水立即冲出,愤然挑开无寻,司命挡在那白虎身前,皱眉道:“君,休得滥用私刑。”
奚殷一窒,脸色几变,却见那浑身血迹的白虎被她轻柔地抱在怀里,而后伏在她颈窝依恋地蹭了蹭。
他竟一时无言,司命却要迈步离开。
奚殷忽然出声:“司命,你是不是……”
“是。”司命抱着白虎回头,坦然地望向他,“抱歉,是我徇私。”
奚殷大脑一片空白,准确地明白了她未尽之意,恍惚看去,那白虎回头瞧他,冰蓝的眼眸里满是得意与欢欣,伏在她脖颈处蹭了又蹭,而司命只是轻柔地抚了抚它的皮毛。
他看着司命快步离开,在这一刹那,颓然无力。
独苏山天牢之外,一群天兵守卫森严。
司命却还是不知鬼不觉地将斐孤带了回来,他身上的伤已在途中被司命施法抚平,雪白的皮毛不复血迹,但仍恋恋不舍地蹭在她脖颈处不肯离开。
司命不言不语,瞥了瞥那囚台上套着锁链瞒天过海的假斐孤,对怀中这人很是没脾气,很快白虎便伸出舌头开始舔舐她的脖颈,不过片刻,他变化作人身将她按在墙上,吻着她的脖颈,有些难耐道:“苦楝,我好想你。”
“为什么逃狱?”司命受不了他这种语气,别了别脸,正色问道。
斐孤委委屈屈道:“两百年了,我想见你。”
“见你一面也好。”他不敢胡来,解释道:“该受的雷刑我没有让傀儡受,我会自己受罚的。”
他眼巴巴地瞅着她,问道:“亲一下好不好?”
“……”
司命不说话,斐孤便小心翼翼地贴上来,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瞧。
司命一别开眼,他便笑了笑,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唇上。
天牢之内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囚台锁链,其余皆是阴沉沉的漆黑墙壁。
斐孤吻着吻着就有些失控,舌尖一探,勾着司命的软舌开始重重纠缠,半晌才呢喃道:“可以让我摸一下吗?苦楝。”语调软的不像话,黏糊糊撒娇一般。
司命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没办法说话。
他的手一抬,先是加强了几道结界,而后便狡猾地探入了她的裙摆,修长的手在她花蒂开始挑逗。
两百年没触碰过彼此的身体,司命被他一碰,下意识就一抖,夹紧了他的手,摇头拒道:“不行……”
斐孤格外听话,乖乖地撤出了手:“好,我不碰这儿,苦楝你别紧张。”
他转而去剥她的衣裙,将她的领口半剥下来,也不全然解下,只叫他见到那胸口莹白,拇指便轻轻地擦过那殷红茱萸,很轻很轻,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擦过。
他的吻落在她光裸的肩,很快又咬上她绯红的耳垂,他一边啃咬,一边试探性地开始握住她一只乳轻轻地揉捏,极轻地挑逗,极慢地撩拨。
“我好想你,苦楝。”
“好想你。”
“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好不好?”他不知在说什么混账话,但司命竟然稀里糊涂地点头了,是因为他咬住乳尖的一刹那,她颤抖着抬头又垂下脑袋去瞧他,便被默认为同意。
她……她也没法说出个不同意,他们现在的关系很怪,像是偷情的情人。
明明她压根不来见他,也没说过喜欢他。
但斐孤就是莫名其妙懂了,莫名其妙开心起来了。
“你要是怕,我可以把你的眼睛蒙起来,瞧不见是我,你就不用……”
司命闻言恶狠狠地咬了他一下,试图推开他,起身整理衣物。
“苦楝,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你不想见我。”斐孤立刻抱住了人,水盈盈的冰蓝眼眸可怜地盯着她,慢慢跪在她腿间,撩起她的裙摆,湿滑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大腿内侧。
司命身子就要软下去,倚着墙挺了挺身子,他趁机便一含,吮住那处开始舔得啧啧作响,舌头像跳跃的浪花,一阵一阵地推她往高潮去。
埋在她腿间的那人对她的身体了若指掌,冷淡已久的身体很快在他的撩拨下化作春水。
她只是要忍着不出声就十分吃力,那人却抬起脸来,开口道:“让我进去好不好?”
她脑袋还是一团浆糊,那人便再问一句:“可以吗?就一次好不好?”
他凑上来吻她,司命便又微不可察地应了。
何时变换出来的一张软榻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很快被人按在床上,摸得浑身软绵绵的,斐孤也褪下衣衫,依恋地抱住她,很克制地缓慢进入她的身体。
她起初觉得还好,很温柔很克制,应当很快就结束了。
可她显然忘了那人的恶劣本性,何况是忍了两百年的一只虎。
渐渐的,他便越弄越凶,将她微微侧过身去,扛起她一只腿,左手掐着她的大腿,右手握住她的脚腕,不停挺胯往她穴内抽送。
司命伏在床上,手指紧紧抓着被褥,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哀叫声。
太、太深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轻一点……”
语调沙哑得很。
“慢一点……”
他会乖乖地答应,慢下一刻,凑上来吻她的唇,而后便又变本加厉地肏她。
不论她正面抱着他的脖颈,双腿夹着他的腰,或是被他翻过身从后进入,还是被他抱在怀里肏弄,她都快要受不了,但司命硬生生忍着不肯再求他慢一些了。
连叫也不肯叫一句。
“苦楝,你不肯出声,我叫给你听好不好?”那人却是个没脸皮的,就故意在她耳边喘。
“苦楝,你好热。”
“苦楝,夹得太紧了。”
“苦楝,我好喜欢你的味道。”
“苦楝,我好想你,想天天抱着你。”
“住口!”司命到底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地斥他,“不许说话。”
直到结束以后,那人才又恢复期期艾艾的模样,小媳妇一般求道:“苦楝,记得百年来见我一次,你答应我好不好?”
司命身子软绵绵的,听了他的话又不言语,只是转身往外头走。
斐孤便失落道:“那、那两百年来见我一次好不好?”
司命迈出天牢,袍袖掩映下,手腕间红镯一晃,低声回道:“我过几日来看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