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如此。余渺想起来了。
人这辈子嘛,总有想不开的时候。余渺自认还算坚韧不拔,不过青春期所带来的生理变化显然也影响到了心理——姑且把青春期作为主要原因吧。
她左手手臂上那些伤口大多来自十四五岁的时候。
她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她惧怕邵栎凡,惧怕学校的风言风语,惧怕同学们异样的目光,惧怕曾经的好友对她的鄙夷。
在学校被骂什么婊子啦、被最好的朋友扇巴掌啦、被撕烂衣服泼水关在厕所啦、被传是什么公交车不检点出去卖啦......
回到家再被邵栎凡逼着口交啦、拿那些稀古怪的道具像做实验一样被玩弄啦、在闻予穆面前被羞辱侵犯啦......
做梦再梦见那些叔伯恶心的嘴脸嘲笑她啦、母亲哭着对她失望透顶啦、父亲扇她耳光要和她断绝关系啦......
实在是让人不太想记起的回忆,人想不开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往死里逼。
她那时会随身装着刀片,觉得撑不住了就割几刀。
宣泄,还有提醒。
宣泄心中那样多的愤恨迷茫恐惧,提醒自己还不能死,得为了复仇活下去。
她这幅郁郁寡欢半死不活的模样是闻予穆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
她那天躲在阳台上抽烟,因为抽得太凶,不小心把自己呛得死去活来,手上割的力度也没控制好,差点把手筋给切断。
她记得那天,夕阳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她半躺着靠着墙根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有眼睛里映出了红得炽烈橙得肆意的晚霞。
那根烟没抽完就因为手握不住掉在了地上,溅起了火星,也是那样耀眼的红色。
胳膊发凉,触感却还留存着,她感知到了血的温热,红色。
红色爬满了她的全身,蜿蜒着,即将吞没她。
头脑晕眩,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说不上是解脱还是遗憾,她刚想闭上眼,阳台门就被猛地拉开。
闻予穆喘着粗气看着她,额角的汗淅淅沥沥往下滴,像泪般滑过他的面颊。
“余渺!”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地叫过她的全名,此前都只是客客气气的余小姐,“别睡!”
他把她抱起来,她的意识逐渐迷蒙,只听见了他在她耳边几乎带着哭腔的一句。
“求你...别睡。”
因为闻予穆,她捡回来了这条命。
邵栎凡当然不可能来看她给她做什么心理疏导,他是个顶顶怕麻烦的人,指不定还在心里骂她那时的青春伤感实在败兴。
照顾她的重担自然落在了闻予穆身上。
他陪她住院,接她回家,给她补习。
在她再次自残的时候沉默地帮她处理伤口,温柔地劝她去接受心理治疗。
余渺现在回想起来,分不清是当时硬塞的药的作用大些,还是...闻予穆的作用大些。
这段惨烈的回忆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可怜模样,她生平最恨自怨自艾,便自顾自把那段记忆的所有细节封存。
连带着闻予穆那时的悉心照料。
唉,余渺撑着脸感慨。自己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勾引利用,实在有些恩将仇报的嫌疑。
但...没办法。
谁叫我们闻秘书对邵总那么特别呢?这样好的把柄,不想办法握紧实在太没道理。
“余...余小姐。”他似乎想唤她的名字,说到一半却顿住了,又换回了平日客套的称呼,“疼吗?”
余渺低头去看他包扎好的伤口,实话实说,和当年割的那些伤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闻予穆。”她轻声唤他的名字,色轻柔,“以后可不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她盯着他怔忪的情,盯着那双常含着悲悯的漂亮的眼睛。
闻予穆生得清秀,是清秀,甚至带了点女气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含着水般的眼睛。
如果说邵栎凡眼里是带刺的尖冰,杨燃粒眼里是看不清的白雾,那闻予穆的眼里就是水乡潺潺的流水。
含了太多情。这样不好。
容易被她这种坏女人伤到嘛。
余渺心里兴致勃勃,面上仍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抻过身子,将额头贴上闻予穆的额头,与他近距离对视。
腰真他妈疼。
疼痛让她的眼里沾上了水雾,闻予穆深吸一口气,“余渺。”他轻声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几乎像在叹气。
他看出她的难受,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回床上,轻轻搂住了她。
只搂住双肩的拥抱。连呼吸都没纠缠到几分。
这对于余渺来说又是种新的体验了,她第一次被男人这样轻柔地搂住身子,不含情欲地安抚着。
而且...她不甘心地又瞥了眼闻予穆的裆部。
这个男人还没有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