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自知二女是唸医又当医生,对这种坊间鬼学说一向不抱相信态度,「算了,不要吵,这里可是医院呀。」
一向做惯和事佬角色的宋父适时分隔两母女,免得出丑在医院平白给二女添麻烦。
宋淑儿也不想再在病房里多待,便离开返回她的办公室,她思考了片刻,觉得姐的那幅画不见得会让人欣赏到可以要了它的地步,万一真如母亲所说般上面有着什么怪的东西,那不就有可能会多害了其他无辜的人。她知道再问母亲有关要了画的男人长成如何,一定会给母亲机会来折腾自己,于是从手机里找出一个号码拨通过去。
年轻男人爽朗地说︰「这么大面子要你这位大医生给我电话了~」
宋淑儿有一秒鐘的迟滞想掛上电话,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它。
「对呢~真有事才找你。」宋淑儿想到电话里头的男人跟自己是中学同学,还是关係很不错的朋友关係,于是不见外地要求道,「有件事想你帮手。」
「甚么事?付钱不付钱?」年轻男人叫顏劲洪,是名私家侦探。「不付钱的事儿我要看有没有空帮你。」
宋淑儿每次想要顏劲洪帮手都会用上同一招︰「你睡了我这么多次,也不见得你有负责任。」
顏劲洪和宋淑儿并不是男女朋友关係,更不是炮友关係,他们二人的确是知己好友,但好友好到上床就真的很难维持好友关係,都说醉酒误事,偏偏他们每次饭聚吃饱喝醉后便会断片上了床,明显他们也不想因为误上床便要破解朋友的关係升格为恋人,因此上一次之后便已有大半年没有连络对方,希望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找到真命天子或真命天女,可惜的是大家都等待对方这通电话的到来,却每次都不是这种欢乐的消息。
她想起最初跟顏劲洪拉上这种关係时,他们还未高中毕业,偷酒喝便喝出祸,那时她的同学都跟宋淑儿劝慰不如跟顏劲洪做情侣吧。
[你都跟他睡了,平日感情也不错,何不就直接做恋人,那才不显得你随便。]
[不成呀!我们只不过是好兄弟、好姐妹,都不来电,根本成不了的呀!]
[成不成也要试了才知,重点是你们睡了呀!他不用负责吗?]
[负—责—?]
[当然!睡了人唄,你的第一次都给了他,他当然要负责!]
[……其实都甚么年代了呢……]
当年宋淑儿被好友游说了好一轮,结果宋淑儿也没跑去叫顏劲洪负责,而当年的年少气盛顏劲洪就更加没想到『负责』二字。
「救命…阿淑你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顏劲洪很无奈,「姑且我们都有爽过,就当彼此做场梦好不?」
从久远的时光回来,宋淑儿被对方一个『救命』的推託,便立即皱了皱她每天都修得特别漂亮的眉毛。
「你就想!每次都做相同的梦,你老二可高兴得很,但我妹子就不高兴了!」宋淑儿每次醉劲下还是有点意识,所以非常不喜欢她的好友技巧,爽就只有他一个人。
「哼!你是要不帮吗?」宋淑儿开始再加强力度,「让我数一数我们从那年开始这不纯洁的朋友关係…、2、3…」
「好了!好了!怕了你。」顏劲洪很怕她真的数全所有次数,以他跟她相识这么多年下,他真的觉得床都上了双位数字竟然还可以是朋友,所以只能说他们二人真的来电不成,但爆醉做下的错事总要结束,「近来我开始戒酒了。」
宋淑儿很宽慰,这男人终于都愿意改变一下生活模式,若不是因为陪他喝,宋淑儿也不会常醉倒,更不会醉到大家一起爬床,其实宋淑儿酒量的确不好,她也不是一位爱喝酒的女人,浅嚐可以,酩酊大醉就不好了吶。
「戒酒好呀。」宋淑儿鼓励道,「我们约见面也好方便,先说说我的事情。」
之后宋淑儿把整件由画廊开始至今的怪事说了出来。
顏劲洪第一时间说︰「阿淑我是做侦探,不是当灵媒。」
宋淑儿道︰「我知道,我又不是要你去捉鬼,我只想你替我查一查画廊买下那幅画的买家、忽然说要了我姐那幅画的人,还有调查文苑苑出事前做过了什么事之类。」
「小姐你的要求还真多呢!」顏劲洪失笑,「好吧,反正近来也没特别工作,帮你好了。」
就在顏劲洪调查了四日后,他找了位朋友出来见面,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好看又清俊的年轻男人捂嘴笑了笑,说︰「这分明不是人的作为,想不到你转行当灵媒了呢~~」
「不要取笑我了…清语。」顏劲洪怪靦腆地,「我开始都觉得怪怪的,但本想那来这么多灵异事便继续查下去,谁不知真的呸了啦!这范畴不是我的专长。」
「的确很诡异…」王清语看着那堆资料说,「所以查到买那幅画的人是岸景集团的岸景远,而收了宋雅儿那幅画的人也可能是岸景集团里的人,那位发疯的学生也无端端地在她的画作顺利交易完成后便康復!?」
顏劲洪道︰「这其实看似也不像是有任何问题,或者可能那位学生忽然康復了,而问题就是她之前曾任教的那间画室,说她在那里教了一班有三位学生的油画班,从小女生那里啟发获得灵感画了她入选的那幅画作,但班里的学生们都说里面根本没有女生,从来都是男生三名,连画室里的职员都说课室里只有三名小男生在学油画,所以说这不就是你的专长了吗?」
王清语沉默无言,对于他的身份就只有顏劲洪一人知道他是『苍水堂』的见习天师,基本上还未领有牌照的他也不方便出去接工作来做,于是他提出不如先从画室入手调查。既然事件里又没有任何人命伤亡,那就暂且把档案先覆上,待日后事件清明后再重啟也不迟,他现在还有些试炼要面对,待领有牌照后便定然回来帮手。
最后王清语给了一道开光加持了法力的护身符给顏劲洪,说︰「幸好你在大学有副修绘画,否则我真怀疑你如何申请进到画室工作。」
顏劲洪也随便搪塞了些理由给宋淑儿,反正大集团的人宋淑儿也招惹不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了卖出画后,当事人便已没事返家。宋淑儿对于这种调查答覆有些慍色,觉得顏劲洪没有尽责好好调查,结果顏劲洪便吃了一嘴瘪子,心情超级不爽。相反宋淑儿对于此事还未能释怀,她再次去到文苑苑之前所住的病院,走进她先前的病房瞬间虚影而生。
一位披头散髪的发疯女人在房内大叫。
『乌鸦!有乌鸦!』
看不到脸的医生把一幅绘上乌鸦的画作交给两位同样看不清脸的护士协力掛于墙上。
『不用怕,你爸说只要把它掛在墙上,牠就不能出来伤害你了。』
女人终于把遮掩面上的头髪拨开。
『真的?』
『当然了,你看牠不是困于画框里了吗?』
女人的脸正正就是宋雅儿所绘画的那名女人。
宋淑儿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狂跳着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刻她便看到护士们把墙上那幅令人不舒服的画取了下来。
「你们把画取下来?」宋淑儿上前问︰「因为病人出院了?」
护士向宋淑儿投放狐疑目光,说︰「这画根本不是医院的东西,我们都以为是家属掛上去来安定病患,谁知他们说根本没有做过。」
宋淑儿道︰「数日前你们护士说画是你们医院里的医生说掛上去的。」
护士们面面相覷,觉得宋淑儿是否有哪里不对劲。
宋淑儿第一次给精病院里的护士当她有病似的来看待,有点慪气的指住当日跟她接触的护士二人,这一来反倒真吓到了护士们。
「小姐你真没事?」其中一位被指名的护士说,「凑巧我们二人一直都不是当值,我放大假出国了。」
「我在家照顾孩子,前天才回来。」另一名护士说,「我们都是昨天才返来当值,若你说四天前有来这里到访病人的话,理论上不会看到我们呢…」
宋淑儿心里吐槽你们不是一起在作弄我了吧!但见她们色惊吓估计不像是谎话,现在反倒是她如她们所想的真像一位精病患者。再者加上刚刚的那些虚像,宋淑儿也不想久留,不管画之后会如何处理,她急步离开这间公营病院。
霎然间回头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进了医院。
「这人…」宋淑儿茫然若失地驻足了片刻,直至手机响起她才回过拿起手机,一边谈电话一边向停车场迈过去。
老区某间画室里顏劲洪把履歷表递上给他的老闆徐宇,他心想幸好先前到画室打听情报的那名员工离职了,不然他肯定会露出马脚。徐宇正在抹手,没法拿起履歷表来看,于是便低头俯视放于枱面上的那张表格,顏劲洪留意到徐宇沾在手上的顏料是如墨黑般的黑色,特有老旧的顏料味道衝进他的鼻腔里,这肯定是有着特别材质的顏色。
就在顏劲洪猜测究竟会是哪一个品牌时,徐宇开口道︰「看来你在大学副修的是国画,这里没有教国画的,以西洋画艺为主…」
顏劲洪瞬速打断,「我有画水彩画的。」
他赶紧把先前给他埋进柜底的作品拿了出来。
徐宇看了看他的作品,瞭然道︰「水彩画挺不赖,那好吧…明天开始你来兼差。」
顏劲洪伸出手握住徐宇,徐宇皱眉回避了对方。
「我手上还有顏料,不想弄脏你。」徐宇摊出手让顏劲洪看他手上的顏料。
顏劲洪鼻子抽了抽,嗅到了。
那些顏料里有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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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苑虽然住进精病院没多久便康復出院重过校园生活,但由于出事当日有人拍了片,结果还是让学校知道了文苑苑的事情,虽说她的画作得到高度的讚扬,也卖出了一个好价钱,但疯子的传闻比成名的光采更吸引人的注意。文苑苑最终抵不过压力,结果还是休学回了家,最要命的是邻居那户人家时常跑来她家门问他养的那条狗子到哪?文母觉得对方一定疯了,但除了滋扰他们一家问狗子到哪外,其他都正正常常,所以文母也只能忍了此事。
文苑苑现在不会再听到乌鸦的叫声,因为她现在只会听到狗吠声,那隻狗一直在他们家里,所以邻户才时常过来找他们问要狗。
她坐在床上怨目看着地上向她瞪视的小唐狗,然后抱着头低声呢喃。
「我只是想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