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劲洪从未见过他本人,但认识他的名号,因为前不久在画室展览的画作就是出自他手笔,而宋淑儿虽然没有跟他说话,但在当天第一天的展览时她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加上那晚跟简信义的饭局中也多番听他提及岸俊仁的事绩,非常了解这人是没有绘画的天分。
擦身而过嗅出一身有点腥臭的顏料味。顏劲洪疑惑他为何会散发出这种不该有的味道,就像那幅最初沾上血味的『黑』。他远远盯着他走远没移开视线,直至早已拐了弯转了过去另一边的宋淑儿叫他,他才反应过来岸俊仁早已离开艺术馆。他快步上前追回宋淑儿,宋淑儿也好顏劲洪为何这样留意对方。
「他有问题?」宋淑儿问︰「不过你答没,我也不会信,始终简信义这死法也可能跟他们有关。」
「简信义的死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说是画的错。」顏劲洪最初都抱持宋淑儿相同的观念,认为是画影响了他们作出这种举动,但后来在接触过画家的思想后便接纳了『徐千赫』的说法。
『是他们自己演绎画作时读出了他们自己想要确信的想法,根本不是画的问题,也不是画家的错。』
「简信义是死于执迷在自己的要求下。」顏劲洪认为这男人的死是他太执拗于画作的不能失误的信念下,过分要求约束自己才酿成意外。
「呀……!」宋淑儿本来还听着顏劲洪发表的个人探证评估,但眼睛被刚好出现的某幅曾经看过的作品吸引。
『雪灰』比想像一般有独特背景的新星作品更为触目,一般的自由人很少会画这么一幅的大作品,尤其是当他们看完画家背景介绍之后,更觉『雪灰』的确有个人之处。
宋淑儿从小册子里原本也看不出中央的那一处小灰点,始终小册子印刷后缩小了多少尺寸,能看清才怪哉。此时他们集中盯着最中央的一个灰色位置,画现在这么大自然能把那灰色位画得更清晰一点,终于他们都看清了如徐宇所说的确是一个人被钉在十字架上。
顏劲洪歪了歪想,为何当日会觉得是一名女人的背部呢…?
他也只是瞎想了一会,很快把思绪忘光,开始认真地欣赏这幅『白』的真跡。
正如之前他跟徐宇说的这意境很有救赎感,也有点界的崇拜,像仪式也像殉葬。
画家名叫高学礼,是位中法混血儿,少时父母离异,返回祖国生活,由于身体欠佳,在十三岁开始长期住院,住院期间以绘画渡过岁月,享年十九岁。
「哎哟,这么年青……」宋淑儿有点怜惜,觉得做艺术都可以套上红顏薄命这一词,她看着好友,有点不能相信他跟薄命能有任何连系。
顏劲洪把注意力全放在画作介绍文里。
『冰雪地区里的某条村有一则古老传说,孩子生病了就架起十字架登上山祷告,只要被钉在十字架上,便会怜悯他,给予如雪般温柔的安息、相信祂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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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礼呀!你画画竟然也能作故事!?」少年嗤笑着他的老同学,「这里又不会下雪,雪山唄!连冰雪乐园都没有一间,难道要把自己泡进雪柜才感受到冰冷?」
高学礼在一年中有大部分的时间都住进医院,但在未住进医院前,他跟一般孩子一样进到市区里的学校读画,因为他绘画天分高,时常受到老师们的称讚,也取得不少学界的奖状,同样也令某些同学不爽。到后来虽然身体状况不行,但体力还可以的情况下,他还是会返校感受一些被老师或者同学们称讚的暖意,他就是靠着这些动力努力克服治疗的痛楚,因为高学礼真心想成为一名画家。
只可惜世事都不似如期,就在高学礼治疗最苦痛的十五岁那年,他把曾经看过的一本童话书里的某段内容用自身的想像画了出来,精不振的情况下他用了足足两年时间一笔一笔地画下来,其间在之前学校里认识的同学们已经由初中转成为高中生。
这位出言不逊的少年虽然跟高学礼是同学,但交情不算深,仍未到交恶的地步,纯粹可能因为对方曾经在学校画技不如人而有些妒嫉吧。
高学礼面色苍白紧抿唇,低垂下来的睫毛颤了颤,对于少年的嘲弄早已司空见惯。他不打算跟他争论,因为他的确没到过什么雪山,画作灵感也只是取自于某本童画书。
对于自身不断住进医院的他来说唯一能在艰辛的治疗中忘却苦痛的便只有绘画,正所谓有得便有失,他绘画方面的才能真的受到不少行内人士的讚扬,然后他把所有的苦难痛苦和请求救赎的心意融进画笔化成思绪完成这幅『雪灰』,而他又很幸运地得到一次展览的机会。
「喂!你呀!不要欺负学礼说些失礼的话。」刚巧从洗手间回来的同学们看到高学礼那隐忍的表情便知道这男同学又犯病欺负人家了。
「我没说什么的,只想说我也想知冻的滋味吧了!」男同学哈哈大笑挽起书包便走出病房。
其他同学们则气鼓鼓,有人跺了跺脚,不过最后都拋下一句『好好保重』后便各自返家。
高学礼也如往常般挥手送别朋友,眼最后从有些羡慕的痴迷回到摆放于在面前这幅很占病房空间的『雪灰』身上。
『,我真的很想得到安寧,让我献出画来表逹心意,请接走我让我得到救赎。』
躲在病房暗角里的慈祥女人静静地把刚刚的所有一切都看进眼内。
而高学礼还未能得到的救赎,却收到不久前来探病的男同学的死讯。
他错愕地问母亲︰「他为何会死?」
此时夕阳映照洒落于高学礼一直所住的病房里,高学礼知道母亲不会回答他,他眨了眨眼,知道了答案。
少年在揶揄完高学礼后便回家。返到家中发现家人都外出,这才醒起他们前天曾说过要回乡,他也不以为意地开始打电动,忽然越打越寒冷,家里的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许多,他百思不得其解便跑去看温度计,度数在他眼前急剧向下移动,明明现在是夏天为何可以退至近乎零度。
他看了一眼窗外,看到阳光灿烂,少年被窗外的暖意吸引,他于是朝屋门走去,打算出到外面晒一晒太阳,手握在门把,结冰的金属把手把他的手冷冻凝固贴在把手上面,他很惊慄,大力拉扯,不管皮肤是否被扯裂也猛然抽手,他哇哇大叫痛,很想找一处能关闭的地方躲进去,但他不能跑去房间,因为他不想再一次把手放上门把,然后他看着母亲那特别定製回来的大雪柜,他把雪柜里的东西全翻了出来,拔走了电源,人就躲了进去。
就在他进去里间不多久,有一隻渗白的手执起地上的雪柜插头插进墙上的插座,雪柜外的高母咧嘴大笑然后消失,而笑声却仍久久回盪于室内并没有散去。
翌日,雪柜被家人打开,他们看到一条冻僵了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