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瞧着他低头,咬咬唇,别过视线,仰脸看了看贺骁隐忍的表情,说:
“我们走吧。”
“他喝醉了。”
他喝醉了,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喝醉了,等酒醒后,一切都是不作数的。
这是给那个问题的回答。
也是给你的回答。
就当你没说过。
就当我没听过。
……
酒吧外面的天气晴朗,空气清新,贺骁大步流星走在前头,金橘知道他在生气,跟在他后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走了好久,好远,都不清楚走到哪里了,贺骁才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金橘,却不说话。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橘率先打破安静,她承认自己有些莫名心虚,但这份心虚来源于什么,她又不是很清楚,所以只能先解释,似乎如此才显得顺理成章。
贺骁沉默着,他高兴不高兴,情绪都是内敛含蓄地收起来。
金橘看他走过来,低着眼,在明晃晃的路灯下,照下一片混乱的阴影。
“你刚才心疼他了吧?”
他忽然这样问,猝不及防的,打得金橘被定在原地,进退无措,她难得的在这个问题里茫然,刚要反驳,就听贺骁又道:
“也是,那样眼睛长在头顶的男人,却在你面前尽是狼狈,任是谁,怕是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我呢?”
“一点点也算,你有过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声喧嚣,金橘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干燥了,张张嘴,声音就跟着一起挥发掉在空气里。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这样冷血狠心的,让一个人饥肠辘辘的人,等在放着美食佳肴的桌旁,还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永远都不可能吃到,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金橘说不出话,路上的车鸣人沸,便衬托得这份沉默更加突兀寂静。
贺骁凝视着她嫣红的唇,撇开脸,懂得了。
他转身走进风里,语气平静。
“算了。”
“回去吧。”
那话太轻,在金橘耳边转了一圈,就泯灭得无迹无踪,听得金橘胸口宛如被勒住,于是回到江市以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和贺骁拉开距离。
她不知道自己当年在面对白堂英能明白的道理,怎么到了贺骁这里,就全然忘记了。
而继续每天雷打不动送到「黑雀」的各类下午茶点心,也被金橘全部拒收,她觉得自己早就该这样做,不给任何人一点希望。
万青山把这件事告诉梁世京时,想了好一会儿的措辞。
自家老板为了一场展,硬是推掉了五六个工作,在香港多逗留了几天,起初他想不通,而后等在看到出现在画展的女生,倏然就明白了。
但是这一次却和以前每次所谓的偶遇都不同,梁世京是全程颓然的,他看着女生和别人逛街吃饭,全程笑乐,跟着他们进入展厅,又提前出来,一个人去酒吧买醉。
月朗星稀的夜晚,男人一袭黑衣,脸上带伤,从酒吧走出来,坐在车后座,仿佛兵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万青山不清楚在酒吧发生了什么,坐在主驾驶上,瞥向后视镜,昏暗不明的后车座,疲惫仰靠的男人缄默了很久,才轻声道:“走吧。”
嗓音又低又哑,掺着稍纵即逝的哽咽。
听到万青山说了这件事后,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只签字的笔尖停顿了一下,继而说嗯,我知道了。
万青山犹豫着问:“那以后还送吗?”
梁世京镜片后面的眼黯淡,半晌说:“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算了,上学那会儿,梁世京就特别讨厌这个词,算了就这样吧,算了放弃吧,算了无所谓了,它的后面总是跟着这样无可奈何的词汇,听着像选择,实则却是无计可施的妥协。
能怎么办呢,不能怎么办,好像也只能如此了,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难的事。
崔西在「小西天」的酒吧见到梁世京时,他正看着面前的酒杯,来来回回想这件事。
光线迷离的吧台,梁世京长腿宽肩,只是坐在那里,弓着背转着手里的酒杯,就是一道吸引人目光和眼球的风景。
他气质与众不同,看一眼就明显的矜贵,勾得附近总是人影走动,他却从头到尾,连个姿势都没变过。
崔西点着烟笑,拍了张照片,给原凑发消息:【看到没,咱京爷真是一如既往的招人,你再不来,酒吧的妹子估计就没你份了。】
他这边刚发送完成,那边吧台就见一个身形妖娆的美女,已经走到了梁世京边上。
“帅哥,一个人?”
美女摇着酒杯,声音娇嗔,梁世京喝了口杯子里的酒,没理,眼睛都没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