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稚杳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
众人眼皮子底下,他摸出裤袋里振动的手机,不知看到什么,只见他硬朗的脸庞上,面无表情被一丝波澜打破。
他盯着屏幕十几秒之久,握住手机,慢悠悠起身:“祖父,我有工作,先过去了。”
贺老爷子皱了下眉头:“你坐下,今日都在,说说家常话。”
贺司屿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察觉到老爷子的不悦,淡声道:“有外人在,也不好谈家常。”
谁是外人,不言而喻。
贺氏老小都对唐家这位女儿很有好感,贺司屿一离开,左右的人都去安慰她。
“我表哥哥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唐姐姐这么聪明漂亮,等你和表哥哥结婚了,他肯定会对你上心的。”
贺荣切着盘中的羊排,可有可无地插上一句:“听说司屿在京市养了个女孩子,怕不是魂都被勾走了。”
这事闹得不小,贺老爷子早有耳闻,但有钱有势的男人,有个情人不足为,只要贺司屿愿意结婚,延续香火,无所谓他收不收心。
唐京姝手背虚虚托着下巴,露出一副好的模样:“女孩子?”
“唐姐姐你不知道?”身边的小姑娘凑过去:“就是苏家那个,小貂蝉,你听过吧?”
唐京姝笑:“你表哥哥很喜欢她?”
“那我不清楚,反正表哥哥老往京市跑,不过这段时间好像都没有去过了,可能是断了吧……”小姑娘挠着头琢磨。
唐京姝低眸,目光流转。
出了餐厅,手机还在响着,贺司屿沉着眸光往别墅外走,步子迈得开,走着走着,他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机,终究是没忍耐住。
他承认自己看到苏稚杳来电的那一刻,心就乱了。
像磁场干扰,看不见摸不着,又客观存在。
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只是他没有出声。
其实是想要先听听她的声音,不管她说什么,结果电话里静几秒,出来的却是她的哭声。
一声一声,哭得透不过气,听着还很虚。
她就是有让他心软的本事,长久的杳无音信,再一哭,他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特别是,她哽咽着说完那句,我想你。
贺司屿刚出别墅,对面海岸线漫长,他在旧金山六月的晨雾里,停住脚步。
回味着她的那声我想你,混着哭腔,因情绪低迷而显得黏黏糊糊。
他垂眸,倏地笑了。
下一秒察觉到她的乏力,他舒展的眉头又深深蹙起,一问,她果然是生病了。
发烧难受,却是来找他。
她就这么确定他会一直在她身后么?
再想想,还敢给他打电话,可见她烧得有多糊涂,迷迷糊糊还不忘哭着求他不要生气。
他低着头,无声叹息了下。
不管她做错什么事,他好像都拿她没有办法。
似乎是被这个小骗子套牢了。
祖母病重,他不知何时能抽得开身……
苏稚杳滚烫的呼吸渐渐均匀。
那夜,她做了个梦。
梦见小茸带着私人医生,匆匆赶到她家,又是测体温,又是喂她吃药,又是给她输液。
两袋吊瓶注射进去,苏稚杳发出一身汗,昏沉到后半夜,总算是退烧了。
昏昏默默睡到翌日下午,有光亮透过窗帘落到眼皮,苏稚杳感觉到有一只温度暖热的手,很轻地勾过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又掠回来,指腹似有若无的,抚着她的脸颊。
苏稚杳努力想要睁眼,眼皮却有千斤重,费劲才掀开一点。
眼前如雾迷蒙。
男人逆着光,坐在床边,入目依稀是他的西服,不用往上再看那张脸,就知道是谁。
苏稚杳眼睫颤了颤,混沌地想着,反正是梦,是梦就没有关系。
“贺司屿。”她唤他,声音虚得几不可闻。
男人摸着她的脸,嗓音柔柔地落下来:“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关心她。
原来是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