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片刻犹豫,长公主的表情又转为狐疑:“你不会是在现编一个糊弄我吧?”
“岂敢哄骗姑姑?”萧晏只好道:“那人是建昌侯的小儿子,他兄长去年封了忠武将军。”
长公主略一思索,蹙眉道:“建昌侯和忠武将军我都知道,不过你提他老子和兄长做什么?我只问你,送这贺礼的人是谁?”
不愧是他姑姑,果然一针见血,萧晏悻悻摸了摸鼻子,道:“是裴言川。”
谁知长公主听了,却并未像他想象中那般发怒,亦或是反感之类的,而是细细思索了一番,问道:“他现在是做什么的?可有了官职在身?年岁几何?”
萧晏如实答道:“还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应当是十七。”
长公主沉吟道:“建昌侯夫人我曾经见过,脾气颇好,是个爽利的,建昌侯也是个忠勇之人,大儿子年纪轻轻就授了四品武职,小儿子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他还在读书,年纪太小,虽说他有些不好的名声,不过传言不可尽信,倒是可以观望观望。”
又对萧晏道:“改日找个机会,你领他来给我见一见,看看其人品究竟如何。”
她这会儿倒像是冷静下来了,显得很通情达理,萧晏心中倒升起几分怪的不虞来,莫名想道,怎么裴言川那种纨绔子弟都能观望?他堂堂一个太子却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五十六章
长公主没有将那一瓶金瓜子带走, 只是对萧晏道:“倘若是你贺枝枝及笄,这礼我们就收了,现如今她是我女儿, 你是我侄子,算得上兄妹关系, 自是多多益善,但这礼既是你代别人送的, 又有别的意思在里头, 反倒不好收了,我便替枝枝回了。”
她说着, 转身欲走, 忽然又笑吟吟地问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妹妹及笄, 你这做兄长的当真没个表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萧晏:……
他只好道:“姑姑教训的是, 这瓶金瓜子便是我贺她及笄的礼, 还烦请姑姑转交。”
长公主这次没再客气,收了那瓶金瓜子,又笑道:“什么她啊她的,听起来实在生分得很,下回记得要改口叫妹妹了。”
萧晏:“……好。”
礼是送出去了, 信笺也送出去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走向似乎与预计不一样,萧晏暗自琢磨着,怎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吃了亏,痛失一瓶金瓜子呢?
……
黎枝枝在公主府里住了下来, 长公主让人给她安排了一座很漂亮的大院子, 就在正院旁边, 这院子里原来有一个小花池,因为黎枝枝怕水的缘故,长公主特意让人都填平了,府里的荷池也都重新修高了围栏。
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对黎枝枝的重视,没有人敢有半分不尊敬,公主府上下都称黎枝枝为小姐,俨然视其为第二个主子。
这里没有黎府那一摊子乌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黎素晚黎夫人那几个人添堵,黎枝枝在公主府里的日子别提多轻松了,还有一个快要把她宠到天上去的娘亲,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黎枝枝及笄这几天都没去明园,因着长公主的缘故,她也不必请假,自有人去打点妥帖,回明园那一日,是轻罗送她去了山色堂,笑着道:“公主偶尔会来学堂的小书斋看书,七公主也喜欢那里,时常会来,所以小书斋都有人值守的,小姐您要是有什么事,去那里吩咐便是了。”
黎枝枝答应了,轻罗复又向她恭敬施礼,这才退了下去,黎枝枝回过头,就看见山色堂门口站着好几个女孩儿,正低声私语着,不时朝她看过来。
有一个女孩自门里出来,很亲热地对黎枝枝道:“快进去吧,周先生一会就该到了。”
是王灵月,虽说是同在一个学堂读书,可黎枝枝从没和她说过话,只记得她从前喜欢围着赵珊儿萧嫚她们打转,如今竟对自己示好,这感觉倒真有些微妙了。
“枝枝!”
苏棠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黎枝枝回头,果然看见她和江紫萸并肩而来,很高兴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来学堂了呢。”
黎枝枝笑笑,道:“懒了几日,再不来读书,恐怕要招先生的嫌了。”
“怕什么?”苏棠语努了努嘴,小声道:“又不止你一个人没来。”
江紫萸接口道:“黎素晚也没来呢,想来是和上次一样,没脸见人了吧?”
她见黎枝枝看过去,面上的色既有些躲闪,又透着几分不明显的讨好:“现在整个明园的人都知道她胡诌乱傍,满口大话的嘴脸了,之前吹嘘得多么好,如今就摔得有多惨。”
江紫萸所言不虚,明园的学生的年纪大多在十四五至十六七不等,在这种报家门要提及父兄官职的环境中,世家小姐们自然也并不都是单纯的,她们懂得趋利避害,会溜须拍马,也会捧高踩低。
进了山色堂,黎枝枝才发现黎素晚的书案竟然被搬走了,就放在角落里,上面堆满了各种杂物,还落了一层尘。
有人从旁边经过,大概察觉到她在看,便低声冷哼道:“她那是活该,早就看透她是什么人品了,现世报而已。”
黎枝枝转头,发现说话的人是赵珊儿,她手里捧着一个青瓷小瓶,里面插了一枝玉兰花,见黎枝枝看过去,挑眉道:“你不会觉得她可怜了吧?”
“怎么会?”黎枝枝想起上辈子经受过的种种,微微一笑,用只有她自己听到的声音,慢吞吞地道:“我只觉得还有些不够。”
她上辈子可是丢掉了一条命,黎素晚才只到这个程度,怎么能够呢?
黎枝枝回忆起当时站在花池边看着的人,每一张面孔,都清晰如昨,不仅仅只是一个黎素晚,还有站在她身后的人,萧嫚,宁王世子……
但是她不着急,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
“礼部尚书夫人赠白玉簪一对,牡丹云纹银镯一对,银子一封。”
“益国公夫人赠金镶玉花篮簪一对,羊脂玉镯一对,银子一封。”
婢女轻声念着礼单,黎夫人摆了摆手,她连忙停下了:“夫人有何吩咐?”
因着及笄礼的事情,黎夫人着实被气到了,和黎岑又吵了好几次,头疼脑热了整整几日,今天总算好了一些,才有精力来打理府里的事情,只是面上病容还未尽去,她看天色不早了,问旁边的下人道:“去看看老爷回来了么?”
那下人去了,不多时复返,答道:“老爷没回,门房说没瞧见。”
“又去哪里吃酒了?”黎夫人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升起怒意,这些日子黎岑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每次身上还带着酒气和脂粉气,不知去哪里鬼混了,黎夫人多问几句,他便不耐烦,索性去书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