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章不解:“为何?”
“你有所不知,燕京城中有位世子,家世显赫,打小便心仪李姑娘,旁人染指不得。为仕途之路,宇文兄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裴筠庭已回屋,只得讪讪地坐回去。
将人送走后,陆时逸问裴筠庭:“二小姐究竟想做什么?又是请客又是展露才学的。”
她并未对陆时逸的敏锐感到讶异:“我原想,他们中或许有愿意到阅微堂来任教的,席间听闻那位王姑娘的事迹,又生出了点别的想法......且看吧,若他们志不在此,我亦不会强求。”
......
......
丞相府。
韩逋同眼前情绪几近失控的燕怀泽两两相望,竟是一无二致的憔悴,韩逋更是苍老了不少,近日都告病在家,未去上朝。
纯妃的死,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莫大的打击。
自她离去的那一刻起,他便料想过这一天,现在终于瞒不住了。
燕怀泽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在接受凌迟的酷刑:“韩相,本王问你,你与母妃究竟是何关系?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我和阿情,究竟是谁的孩子?”
末尾那句话,他说得格外艰难。
火炉里的煤炭爆发一声脆响,如同燕怀泽绷紧的最后一根弦。
相顾无言间,韩逋缓缓开口:“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燕怀泽此刻儒雅尽失,额角青筋冒起,喘着粗气,整张脸因气愤恼怒而涨得通红。
“是。”他目光隐含痛色,“当年我与你母亲青梅竹马,好事将近,却因圣旨被拆散,愤怒之下决定私通,表面她是主我为臣,背地里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情人......早在入宫前一夜我们便有了夫妻之时,至死不渝。你是我和鳐娘的孩子,阿情则是实打实的皇族血脉。”
“你要理解你母妃,虽然你的身世......但她是一心替你着想的。”
“我不理解,也不能理解。”燕怀泽哽咽道,“为什么一开始没告诉我真相?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
紧接着,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积攒的情绪如瓢泼大雨般迸发,边笑边流泪,听着像哀鸣,又像命运鸣响的丧钟。
“若我生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这个下场我欣然接受。可我一开始便没想过要害谁,我只想得到父皇认可,只想维持兄弟友恭,只想和心爱的姑娘一生相伴。我做错了何事,她说为我着想,可曾知道,我因为她失去了一切!”
“你们哪里是爱我,分明是利用我罢了!”说完拂袖而去。
韩逋凝望他愤然离去的背影,良久,垂下苍老的脊背。
华发丛生,再无半分生气。
“鳐娘,实在我累了。”
离开丞相府后,燕怀泽不准人跟着,孤身一人,策马疾驰。
雪满肩头,朔风凛凛号空,正如他内心的呐喊。
他感觉自己被寒风一分为二,从头顶劈开,直至脚底。
恍然间,他回忆起童年往事。
为什么父皇在叁弟出生后没多久,便逐渐不再分给他多余的宠爱;为什么同样一起玩闹长大,阿裴偏偏选择叁弟;为什么母妃要费尽心思替他争权夺位;为什么父皇会在清河一族逐渐衰落,朝局动乱的当下除掉母妃......
或许打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
是他庸人自扰,痴心妄想,作茧自缚。
惨雾重浸,大雪纷纷盖地,燕怀泽坐在马背上,突然大笑出声。
他此生可谓失败透顶,半辈子都被母亲蒙在鼓里,穷尽一生都等不来意中人。
天下之大,何处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