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眸笔直地看向自己,目光好像一条平静的河,藏着许多汹涌暗流。陈蜜低头闪躲,没有接住他的目光。
胡玉桐抬头,泪水还挂在脸上。她看向陈蜜,“你说什么?”
肩膀被捏得生疼,陈蜜咬牙,狠心把对方的手掰掉。她听见陈叹樵在身后粗重的喘息,这似乎是他事发后第一次情绪波动。
陈蜜没有理他,径直朝着胡玉桐走去。
当前最重要的是,瞒住胡玉桐。如果妈妈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怎样,她不敢想……
“你疯了啊妈?”陈蜜拍着背给胡玉桐顺气,“陈叹樵是我弟弟,我是他姐,我们怎么可能?”
胡玉桐抬起脸,陈蜜用手背帮她抹干泪水:“我未来会有自己的男朋友,陈叹樵也会成家立业,要是让人知道你以前这么想过自己的儿女,不得被笑死?”
说罢,她捧起胡玉桐的脸,“你自己觉得荒不荒唐?”
胡玉桐愣了几秒,似乎是喜极而泣,哇地抱住陈蜜,哭得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妈……妈妈快吓死了……妈妈……妈……”
她语无伦次,陈蜜轻声哄着她,“别哭啦,我和陈叹樵不会有什么的,你不要多想啦!”
身后关门的声响,轻轻的,陈叹樵走了。
陈蜜没有扭头,目光透过胡玉桐的肩膀,落在茶几上。
茶几上还有几块放在果盒里的奶糖,他们早就不吃了,不知道过期了多少年,糖纸都掉了颜色。
陈蜜撇开眼,平静地抱着胡玉桐。
八月的阳光安静地下落,叶片被裁成许多形状,在半空中飞舞着落下来,变成一地灰色的影。窗外车流人群,打着响铃疾驰而过。无人在意头顶的窗户里发生了什么事,这里一句话就是人的一生。
陈蜜轻轻拍着胡玉桐的背,话也轻轻说。
“妈妈,别害怕。”
“不会有那样的事情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胡玉桐的一双眼也彻底变成了核桃。
她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里,陈蜜给她倒水,把地上打乱的东西重新收拾好。
“妈刚刚是不是很好笑?”胡玉桐揉了一下眼,“妈妈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儿女。”
陈蜜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笑着附和她,“就是啊,你怎么会想到我和陈叹樵?”
胡玉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眼睛看着窗外,太阳落山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家里的空调风机不要钱地转,她握了握手里的水杯,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说起来,妈最近真是怪的很。”
“我总是反反复复地梦见,有人告诉我,你和叹樵出事了。”
“人们说老陈家的小孩造孽,弟弟睡了亲姐姐,有人看见了。”
胡玉桐说的很慢,声音也很闷,有时候含糊得甚至听不清,絮絮叨叨,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陈蜜停下手里的动作,走上前。
“他们说你和弟弟放学了,就在咱家后面的那条街上……有人看见了,乱伦啊,亲姐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啊,我就在梦里和人吵架。说起来有多可笑,梦里我把咱家的钱弄丢了,还把你弄丢了,亲女儿宁愿离家出走也不肯认我这个妈,多失败啊……我的孩子得多害怕啊……苦了你啦,苦了……”
胡玉桐的眼混沌不清,像是在走,又像是痴傻了一样,对着墙反反复复地念叨。
陈蜜心口猛一刺痛,胡玉桐坐在病房里的画面在眼前交错,但一瞬间就消失了。刚刚的疼让她有些脱力,一下跪倒在胡玉桐的膝盖上,“妈,你醒醒,回回,你说什么呢!”
“啊?”胡玉桐被她摇了几下,眼又渐渐清朗起来,“妈刚才说什么了?”
“说你做梦的事。”陈蜜捂着胸口,疼痛退下去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也坐在沙发上。
“哦。”胡玉桐拍拍额头,“老人都说,梦和现实是反着来的,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是。”
“好在那些事情,都是做梦。”
陈蜜垂眸,低声安慰她,“是啊,做的梦怎么能当真。”
她在脑海中把系统叫了出来,原本以为在门内系统消失后,影响会在这个世界持续下去,可系统很快就出现了,飘乎地移动到她意识前。
“刚刚我妈说的那些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吗?”陈蜜没有触碰系统,只是垂着眼帘轻声问道。
“我总觉得我……弄丢了一些记忆,我想不起来了。”
系统:“这种现象应该属于穿行副作用的一种,是正常的。”
“我可以复原它吗?”
系统:“在下没有这个权限,但是如果您真想找回记忆的话,在下觉得记忆胶囊或许会有帮助。”
陈蜜想起来她还没完成的任务,要是还在陈叹樵手里。
“我知道了。谢谢你,系统先生。”
系统消失后,陈蜜又专注于安抚胡玉桐。陈叹樵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胡玉桐问他去了哪里,陈蜜也不知道。
“人啊,就是贱。”胡玉桐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起初,我知道陈叹樵和人有了那样的关系后,我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后来……呵呵,妈妈竟然怀疑到了你身上。凡事都是在比较里才能分出高低,那样想后,突然觉得你弟弟和别的小姑娘在一起,简直是一种庆幸。人呐……”
胡玉桐叹了一口气,“可总归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弟弟男孩子,还好一些。可那个女孩子怎么办,儿子是我养大的,我怎么给人父母交代?”
陈蜜没说话。
胡玉桐的观念里,有一种很强的保守性,有些思想无论过多长时间、多少次,都难以撼动。就像为什么所谓贞洁,对女人要求如此严苛,一种并不犯法的行为,轻轻松松就能抹杀掉她一切美好的人格。
陈蜜不想去争辩,也无意改变她的想法,只是安静地听着。
“你也别为你弟说话,我是个负责任的孩子,我知道。可是你弟弟才多大?十六七岁,懂个什么?”
“你们自以为知道些个,情啊、爱啊,就能在一起一辈子了?那是要过日子的啊,两个人凑一伙,这责任要担一生,扛不住的人先走了,留下的人心里苦给谁说去啊。你们太小,都不懂,爱这个字哪能随便说说就是爱了……”
“你去把你弟弟找回来吧,妈去歇一会儿,打没用,还得讲道理,你弟弟看起来很乖,可心里犟得很……哎,天晚了,你先把叹樵找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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