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焕走后的接连数天,不再有人来看望我,交情深浅另当别论,罕见的冬季台风硬生生阻断了许多人走亲访友的计划。我妈给我打来几个电话,也只是在失真的电流音频里嘱咐我要关好门窗,备好吃食。城市里本来的户外晚会与烟花表演都取消,新闻里主持人一边色凝重地说这次强台风损坏了郊区多少农田,一边又播放原本搭建好的超大吉祥物被风刮着滴溜滚走的画面——我只好将电热毯开得恨不得蒸干身体里的水分,却不敢再开取暖器,隔壁小区都陆续断电了,如今社区内年味最浓的地方,恐怕是放着大红灯笼残骸的垃圾桶。
这种景象竟就这么挨到了除夕夜。
停电骤然是轮到了我们——这可能是许多人过的最荒唐的一个年,心里自然多生怨怼,哪里能在阳台上挥舞手电筒唱难忘今宵。我只管听着玻璃窗外铁杆被风刮得哐哐作响,楼上夫妻隐约有点拌嘴声传下来,将整个人围在厚被子里,想去捂住余温渐散的电热毯里最后一点暖意,偏偏不管用,脚冻到发僵,灰心得很,整间屋只剩一小块手机屏幕肯亮着,又只剩30%不到的电。
我想了又想,给李东吾打去了电话。
就算他被我拉进黑名单已有时日,可我就像家长生怕孩子走丢而让背过号码千万遍提问检查,又像带了一块主人信息小铁牌的小狗,一个数一个数地敲,默出了他的号码。
按下绿色通话键时,我觉得手指正在冷得哆嗦。
那边嘟嘟响两声,接着被挂掉了,一段悠长而无变化的忙音。
我不死心,又像是鬼使差,就要赌一把似的播回去……响到就快自动挂断的时候,我的鼻息将手机屏幕吹得结起一片碎开的水雾,心像挂在窗外任风吹得来回摇,接着,通了。
他不讲话,但那边听着不像受台风影响,觥筹交错的一片热闹。
我吸吸鼻子,这下也不用费劲儿去演哭腔了,“……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