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得晚,很快灵堂里的宾客陆陆续续地散尽,顾九想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把徐氏叫到一边。
顾九低声道:“邵副使走了,日后你和邵老太太……”
顾九话只说了半句,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婆媳矛盾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如今邵副使不在了,徐氏在邵家的日子怕是会有些难过。
“我不是挑拨,只是你这病需得静养,还是少些情绪波动的好。”
徐氏感激地拉住顾九的手,泪眼婆娑:“顾娘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
徐氏顿了顿,往灵堂那边久久地看了一眼,轻声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菩萨,爱恨嗔痴皆有,她待我如何,我心底自是清楚。只是,邵郎对我情深义重,如今他不在了,于情于理,我都会一直照看在婆母身边。不为别的,只希望来日黄泉路相见,我心中无愧,可以坦然地与他再续因缘。”
一语尽,顾九明白徐氏已然是做了决定,她也不再多言,只是道:“你若是在病情上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学,为你救治。”
徐氏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后退半步,对着顾九,郑重又缓慢地欠身行礼。
“谢姑娘恩义。”
楚安临时有事,给邵贾上完香后便先走了。等顾九和沈时砚两人离开邵宅时,天色已晚,夜市逐渐热闹起来,大街小巷中人声鼎沸。
汴京城日复一日的繁华仍旧繁华,可落在顾九眼中,她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顾娘子?”
一声淡而润的嗓音轻轻落入耳中,顾九回,抬眸,脸上还残留一些未退去的茫然。
沈时砚眼皮微抬,顿了下,问道:“如今李河已死,顾娘子有何打算?”
“我想,”顾九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留在汴京。”
曾经她只想置身之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而如今才明白,若是世道被李河那种恶人颠覆,谈何独善其身?只不过是祸事未曾落于自己头上罢了。
沈时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和她对视,等着她后面的话语。
“王爷,我能……”顾九斟酌着语气,“我能留在府衙吗?”
“您看,我帮王爷您破了两个案子,这说明、说明我还是很有用的。我知道女子当差可能在世人眼中有些怪,但是王爷您又不是一般人,定然不会——”
“嗯。”沈时砚道。
顾九张了张唇,有些卡壳,不确定这声闻若未闻的“嗯”是何意思。
沈时砚眉梢微微舒展,缓声道:“你住在府衙多有不便,汴京城租赁房屋的价钱不低,你若是不嫌弃,可继续住在宁王府。”
顾九大部分积蓄都留在了江陵府,如今想要在汴京城生活,确实不易。
她犹豫两秒,同时怀着希冀和难为情两种心情,问道:“是包吃包住的意思吗?”
沈时砚失笑,点头。
顾九缓了一口气,而后又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再多拿府衙俸禄,一抵一消罢。”
末了,顾九将话题转到正事上:“王爷,李河昨晚见的人……您查到了吗?”
沈时砚薄唇的笑意敛了几分:“没有。”
“派去的人跟到白云观后,便没了李河的踪迹。”
顾九眼皮一跳。
真是多事之地啊。
翌日,楚安知道顾九要留在开封府衙时,高兴得不得了。
“顾娘子,你这般聪慧过人,咱们衙门办案可离不开你。”楚安吹嘘道。
为了行动方便,顾九买了几套男装,银冠束起长发,露出饱满额头,眉眼间三分英气七分秀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干净无暇。
“那你觉得我和王爷谁更厉害?”顾九故意逗他。
楚安为难地挠了挠鬓角,伸长脖子,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人后,拍拍胸脯,继续吹嘘道:“当然是顾娘子你了!”
顾九忽然抬手,望向楚安身后:“王爷。”
楚安不上当:“顾娘子,你少骗我了。”
话音刚落,一个含笑的声音从楚安背后响起。
“骗你什么了?”
楚安立正,站好,转身:“王爷早啊。”
顾九没良心地笑了起来。
三人正说着,有两个官差抬着一个箱子往这边走来。
“王爷,这是今早在府衙后门发现的,箱子上还有一封给您的书信。”
沈时砚展开信件,纸张上仅有简短的三个字。
“见面礼。”
木箱没有落锁,楚安蹲下身,轻轻一掀,里面的东西让他怔在原地。
是两个莹白如玉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