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车厢即将冲向悬崖,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及时卡住了车厢!
顾九茫然抬眼,撞入那双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黑眸中。
心跳在这一刻骤停。
只要沈时砚再往后退半步,便会像那悬崖边粗糙的沙石一般,掉入深不可测的崖底。
顾九不敢轻易乱动,牙齿都在打颤:“你进来。”
现在这种三面无路的情况,沈时砚只剩下扑入车厢这一条路可以走。
然而顾九说完这句话后,沈时砚却只虚弱地笑了笑。
他动不了。
两处膝盖几乎被凹凸不平的石粒磨得血肉模糊,手臂好像也脱臼了。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能稳住身形是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而顾九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他的状况。她竭力控制住急促的呼吸,一字一顿道:“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身子保持往前倾,我现在过去。”
沈时砚却垂下眼睫。
他不想让她冒险。
顾九立刻反应过来沈时砚是什么意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崩溃道:“沈长赢,你难道还要再让我看你死一次吗?!”
“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
顾九近似轻哄:“算我求你了,你别动好不好......让我过去。放心,不会有事,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沈时砚薄唇似是动了动,从喉咙深处滚缓缓滚出一个字来。
“好。”
顾九暂时松了口气。
她集中所有注意力,一边缓慢往前移动,一边留意着车厢的动静,害怕因为她的不小心,导致沈时砚失力倒下。
顾九从未感觉时间能变得如此熬人,似乎每一瞬都被恐惧撕成了数不清的片缕。
一寸一寸,往前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顾九终于可以触碰到了沈时砚,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别怕。”
他安慰道。
顾九紧抿着唇角,缓缓伸出双臂,环住沈时砚的腰腹,几乎毫不犹豫地用力往后一倒。
两具满身冷汗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车厢被他们撞的往后移了一小段距离,恰好可以供人离开。
顾九力气抽尽,浑身一软。
周遭太安静了,以至于她能清晰地听见他们两人强烈的心跳声。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有破镜重圆的酸涩。
两颗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成了一体。
顾九别过眼:“你很重。”
沈时砚乖乖道:“对不起,我以后少吃点。”
顾九却蹙眉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我知道,我骗了你,”沈时砚道,“罪无可恕,本该如此。”
顾九鼻尖一酸,猛地推开他,独自离开了车厢。
她站在外面擦干净眼泪,然后拖住车厢往后拉,废了好些力气,才又挪了一段距离。
顾九抿了抿唇,淡声道:“我去找些干柴生火。”
沈时砚道:“好。”
没一会儿,刚才还经历了一番生死挣扎的地方,这会儿燃起了一堆篝火。跃动的火星噼里啪啦地飞溅,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顾九用包袱里的衣物给沈时砚包扎了伤口,又帮他接好脱臼的双臂。做完这些,她站起身:“我回去找人。”
沈时砚却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要走。”
“霍庄主和我是什么关系?”顾九冷笑,“我为何要听你的?”
沈时砚语气哀求:“我错了,阿九,你原谅我可好?”
顾九偏过脸,不去看他,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你有什么错,你当初的选择为朝廷除了祸害,守住了蓬莱百姓,也护住了我和楚家。”
“你一点也没错,”顾九道,“而我也并不是因为你如此去做才生气的。”
顾九咬住下唇里肉,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批黑.火.药你早就准备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与我说要娶我,又为何要说会接我回家。”
顾九垂下眼睫,泪珠掉落:“我生来就被人抛弃,所幸遇到了宋老郎中和明月,他们给了我陪伴和温情,后来便是你,我以为自此余生,我也有了归处......”
“可结果呢,”顾九陡然抬高了声音,泪水决堤,“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葬身火海,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你明白那是什么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