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寒的手盖住了咽喉,他断掉的手指和指甲都重新长了出来,可见要是没有黎翡在,他确实是能在无妄殿活下去的。
“不是。”他没有什么说服力地辩解,生硬地扯开话题,“黎姑娘,前线战况如何?”
“很好啊。”黎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知道的,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不过,因为有你在,我也没有过分对付蓬莱派,本座不怎么迁怒于人,这一点,你是不是要感激我?”
谢知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多谢黎姑娘的恩情。”
“口不对心。”黎翡道,“而且还敷衍。你这个样子,我真想掐死你。”
谢知寒道:“不必你动手,我已经快死了。”
“怎么会?”黎翡笑眯眯地道,“你把自己当什么,你可是接近化的修为,连伏月天都拿不下你。想活下去还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抚摸他。
在碰到他脸颊的刹那,黎翡突然发觉他这么说的原因了——谢知寒的身体很烫,他发热了。
……太阴之体,世间最寒的玄冥冰雪道,还能被魔界的风吹到生病?
黎翡的脑子都瞬间停掉了,她有点怀疑自己三千年不见天日的常识,甚至为此舔了舔后槽牙,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她的手触摸了过去。
很难想象,有朝一日她的体温能跟太阴之体不相上下,黎翡太过惊讶,以至于脱口而出:“你烧成这样怎么还没死?!”
谢知寒看起来有点累,他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只露出烧得红润的耳朵和侧颊:“托黎姑娘的福。”
黎翡竟然没听出他这是不是在偷偷骂自己。
她把谢知寒拉到怀里,比起之前浑身僵硬的模样,此时的小谢道长显然没有产生抵触的精头儿。她摸了摸脸颊,又贴了贴他的额头,才恍然大悟:“光阴书伤到魂了?”
谢知寒没出声。他的呼吸声都有点孱弱。
黎翡知道光阴书会有一些副作用,但她和菩萨都一直认为谢知寒能够承受住,却错算了他的身体状况在那几天实在算不上好,而来的路上识又受到了冲击,所以这种副作用虽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她错漏了这一点。魔族女君惯会杀人,已经忘了如何救人。
黎翡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除了觉得这跟无念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之外,还觉得他脆弱了太多,就像是琉璃盏、美人灯,风吹一吹就坏了,哪有当年两人走遍三山四水、看过六界浮生的韧性。
黎翡伸出手,摸了摸他温暖的唇。她从来没有在无念身上感觉到这种温度。
“还醒着吗?”她问,“你现在死掉的话,我会很伤心的。然后会把你的魂装进乌鸦里,把你的身体炼制成傀儡。”
谢知寒靠着她的肩膀,轻轻地、迟缓地回复。
“肩膀上再站只鸟不沉吗?”
黎翡:“……还有功夫开玩笑,看你还是烧得不够热。”
“很热。”他说,“头痛……”
“头痛我很熟啊,”黎翡用过来人的语气道,“一天疼三次,比凡人吃饭都勤。先别死,我想办法治治你。”
谢知寒深深的呼吸了下,充满不信任地道:“这是我说了算的么,黎姑娘。”
“我说了算。”黎翡道,“酆都大帝是我亲戚,他得给我面子的。”
谢知寒竟然笑了一下。
他没力气再说话,只是发出细细的、颤抖的呼吸声,他被黎翡捧起脸颊,贴着额头蹭了蹭,然后灌进去一碗符水,就在她怀里彻底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管我了,我就喜欢一些病得恹恹的、累得没精的人被搞(健康不黄的那种),写小说有点小爱好怎么了qq
第0章 合议
谢知寒病了。
这都能算作是一种谈。一个修为接近化期,只差最终突破渡劫的修士,好端端地放在魔界养着,居然能因为她几天没回来,就病到这个程度。
黎翡一边琢磨,一边烦躁地在手上转动一枚墨玉棋子。
棋子撞在她的指甲上,发出细微的清脆玉石声。她环着谢知寒的肩膀,低头又贴了贴谢道长的额头,说:“怎么还这么热。”
一旁蹲下来观察的伏月天凑在旁边,他收起残破的蝠翼,打量着谢知寒:“再灌一碗吧,女君。”
立在木架上的乌鸦跳动了一下,转过头说:“摄定魂符的符水只能喝一碗。将军,不要添乱。”
伏月天在外面大杀四方、堪称黎翡坐下最凶戾的爪牙,被这只乌鸦训了,居然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谁让这只乌鸦是魔界里最精通医术的鸟呢。魔族的自愈能力太强,如果连自愈都无法挽回的伤势,那么一般都是必死伤,也就没有救的必要。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全族都难挑出来一个会治疗的医修。
乌鸦指挥着伏月天递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黎翡从他手里接过药碗,低头喂进去一口,不知道是太苦的原因、还是因为谢知寒烧得迷迷糊糊,智混乱,这一次怎么都灌不进去了。
他的喉咙总是被锁链牵扯到,磨损的伤疤上带着血痕,往外吐药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捂着喉咙,呛咳里夹杂着细碎的喘息声,像是很痛苦。
黎翡皱起眉,她擦了擦谢知寒的唇角,跟伏月天道:“他不会真能病死吧。”
伏月天一时语塞,道:“要是换别人照料,说不定……”
黎翡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伏将军当即噤声,不安地卷起尾巴,改口道:“有女君照顾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