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说对。”黎翡道,“真是不服管教。你知道不服管教在魔族的说法里是什么意思吗?”
他想说得明明是“对不起”啊!
谢知寒摸了摸脖子,试图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出来。但还没出声,就被一根手指摁住了身体,她轻轻用力,小布偶就被推倒在桌面上,绵软地在桌子上弹了一下,仰头躺在那里。
谢知寒抱住她的指尖,感觉五脏六腑——不,他身体里棉絮都被摁得互相推挤了起来,翻江倒海似的。他的布偶身躯被压得凹陷下去,根本拦不住这根手指的压力。
“不……不要。”他终于连贯地说出来了两个字,“不要……”
当初晋玉平被这么封印的时候可不像这样。这似乎是阵法融合魂的后遗症,谢知寒对傀儡术的融合作用没那么好,还不能太好地操纵这具布娃娃。
“这个家还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黎九如道。她的手一点儿也没松开,把小布偶又翻过来,指腹隔着红色衣袍、在脊背的缝合线上滑动,一边揉着布娃娃,一边慵懒随意地道,“你嫁给了我,还口口声声认可我是一家之主。天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怎么,你觉得我会阻止你?”
布娃娃在她手指下挣扎,短短的四肢先是晃动了一会儿,然后又泄气地垂下头。他道:“我……”
“没错。”黎翡继续道,“你猜对了。我要是知道你用这种方法伤害自己,我绝对不会同意,不仅不会同意,我还会把你拷在床头、用锁链锁在无妄殿里,一步也不许踏出去。”
“对不起……”谢知寒连上了三个字,一口气说出来。他被黎翡揉得没有办法,感觉布偶身躯到处都是软的,从脊背到……到臀肉,都被她的指尖压得麻木了。“别……别摸……”
“你如今只是一个布娃娃。我会对一个布娃娃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黎翡道,“来日方长,你的帐我慢慢跟你算。我又没脱了你的衣服,摸几下布偶怎么了?”
她太顺理成章了,谢知寒被说得脑海晕晕乎乎的,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挪动着身躯,努力从她的手指下钻出来,然后扯了扯单薄的红衣,站在琉璃灯旁边,严肃地指了指灯盏。
“用掉。”他说。
“哦。”黎翡看着他道,“你求我啊。”
谢知寒:“……你,你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全天下都知道琉璃灯做出来她就能摆脱过去的伤痕,能够更进一步。怎么偏偏她自己不放在心上?这是求不求她的事吗,真是任性死了……
谢知寒眼下没有丝毫修为,他只是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布偶而已,没法看出黎翡的精状态。
“不开口?”黎翡说,“那我砸了它。”
“不要!”谢知寒立马被威胁到了,他像是被黎翡抓着并不存在的肋骨一样,连五脏都没有,偏偏能感觉到担心到胃疼,“求求你……”
“跟我道歉。”黎翡看着他道。
小布偶啪叽一下坐到了桌子上。
在黎翡的目光范围之内,谢知寒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连贯地跟她说:“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应该,告诉你的。再也不会了。”
黎翡单手撑着下颔,目光幽幽:“没有诚意。”
……那什么算有诚意?谢知寒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继续搜罗着词汇,想要再说几句的时候,黎翡低头凑了过来,认真地道:“你应该说,对不起,作为补偿,请女君大人享用我的身体。”
谢知寒:“……”
他眨了眨眼,银色晶石跟着发颤。小布偶默默地扯了扯衣衫下摆,好像觉得这件衣服有点不够长似的。
“不愿意说我就……”
“对不起。”谢知寒硬着头皮开口,他本来就没完全恢复语言功能,这下更是舌头打结,他怀疑这是黎九如故意欺负他的,垂着头,磕磕绊绊地复述,“作为补偿……请,请女君大人……享用,我的、我的……”
黎翡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我的身体。”
把这句话说出来,已经耗费了谢知寒积蓄的全部廉耻。就算他只是一个布偶,也感觉到浑身都烧了起来,丢脸得想躲到桌子底下去。
黎翡没说话,只是依旧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趁此机会,谢知寒把琉璃灯又往她那边推了推,在小布偶的作用下,灯盏慢慢地漂浮起来,又一次尝试着融入她的心口。
她看了一眼灯芯,又看了一眼啪叽一声、软绵绵地倒在面前,五体投地的布娃娃,没有拒绝灯盏的靠近。
它终于融入进了黎翡的心口。
在灯火映照进她的身躯时,整个世界都仿佛为之安宁了一刹,时空有那么很短暂的隐约停滞,黎翡脑海里的杂音和痛感逐渐地减弱——直到消失不见。
脑海里烦躁了这么多年,一下子清寂成这样,她反而有点不适应。黎翡揉了揉眉心,重新睁开眼,突然发现眼前也有点什么不对。她伸出手,在视线前稍微晃了晃,蓦地意识到她那只坏掉的眼睛好了。这盏灯的材料太珍贵,填满她心口的灯光不仅能祛除幻觉,还具备着很强烈的治愈功效。
随着灯光的明灭不定,一种光芒代替的“心跳”充斥进她的身体。只不过这种“心跳”的声音太微弱,就像是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响动,而且也非常缓慢。
黎翡重新适应了一下视野,她看向谢知寒,见小布偶抬头看着她,就算是布娃娃的脸,都能从那张软绵绵圆乎乎的脸上看到担心和忧虑。
“好了……吗?”谢知寒小心地问。
黎翡点了点头。
他松了口气,凑过来抱住黎九如的手指,就像是全身的担子卸下来了一样,陷入一种很特的放松当中。然而黎翡并不打算绕过他,坏心眼地又把布娃娃戳倒在桌上。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黎翡道,“我跟你说我很生气的,轻易哄不好我。”
谢知寒被她按着身躯。他一边被揉来揉去,一边觉得小布偶的身体也不会被做什么,心里一松,反而埋头装死,像是愿望完成似的发了会儿呆。
“谢念之。”黎翡冷不丁地叫了他一句。
谢知寒被叫得浑身发麻,越是亲昵,他越有一种危机感,但因为自己的身体还很小,就大着胆子转过头看她,说:“嗯……嗯,对不起。”
“只会这么道歉吗?”黎翡问。
“都是我的错。”谢知寒干巴巴地道,“我再也不敢了。”
“笨蛋道长。”黎翡叹了口气,说,“你让我很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