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心与苏茉茉, 同是卑贱身份, 却又同是京中名妓, 达官贵人或是贩夫走卒都听过。
如今, 一个名妓要为另一个名妓击鼓鸣冤,还要去大理寺状告京兆尹,当然能成为闻。
薛宜宁问他:“那个苏茉茉, 是沈姐姐的好姐妹?”
骆晋云摇头:“自然不是, 似乎略有嫌隙。”
“那她怎么愿意去冒险?”薛宜宁问。
骆晋云回道:“自然不会愿意, 所以我们要见她一面, 与她相商。待她同意去喊冤, 你就将沈姑娘的相关细节告诉她, 给她编造沈姑娘好姐妹的身份。”
薛宜宁点点头。
心里却觉得, 就算真是好姐妹,也不一定会冒险出头,更何况还是有嫌隙的人。
哪怕重金相请也难吧……
骆晋云早让人去水云楼去请了苏茉茉出来,寻了个隐秘的园子,带薛宜宁一同去见苏茉茉。
薛宜宁扮了男装,虽然明眼人仍能一眼看出是女相,但至少没人能猜到她是骆晋云的夫人,顶多是个随侍的丫鬟。
下午,两人到园子,没一会儿,阿贵领着乘小轿而来的苏茉茉入园来相见。
骆晋云与薛宜宁对坐于室内圆桌两侧,苏茉茉进门来。
见到骆晋云,苏茉茉笑着上前道:“大将军多日不来,我以为大将军早忘了我,没想到竟收到大将军邀约。大将军倒是个懂风雅的,竟特地寻了这样的去处。”
说着就靠近来,染了蔻丹的一只纤纤素手已然要扶上来,骆晋云立刻侧身躲过,迅速往薛宜宁那边瞥过一眼,冷声道:“放肆,退后!”
苏茉茉捕捉到他那一瞥,一边后退,一边看向他身旁坐的薛宜宁。
风月中人,看人从无羞涩,一个眼里都是媚态。
薛宜宁与她对视,虽然镇定从容,却仍有些不自在。
苏茉茉自然能看出这个肌肤如玉的俊俏公子是个女人,但她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第一感觉,她是这骆大将军身边随侍的侍妾、丫鬟,但细一看,却又不像,没有侍妾丫鬟会有这般雍容气度。
可身份贵气些的女人,也不会来见她这等娼门中人。
她退后在两人面前站定,柔声道:“茉茉见过大将军,不知大将军吩咐小女子前来有何吩咐?”
果真是阅人无数的欢场中人,马上就意识到骆晋云态度不对,一下子正经起来。
骆晋云又瞟一眼薛宜宁,复又转头看向苏茉茉,说道:“我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有重赏,你还能名扬天下。”
苏茉茉知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便小心地问:“不知大将军想要我做什么事?”
骆晋云问:“你可知教坊司沈翩翩杀王子业一案?我要你以沈翩翩好友身份,带着诉状,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告王家人与京兆尹官官相护,草菅人命,为私利枉判沈翩翩死罪。”
苏茉茉一听这话,立刻就跪了下来,泪水说掉就掉,娇声哭道:“大将军饶命,我不过一个青楼卖笑人,哪有这般能耐去惹这样的事?大将军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倒不难。”骆晋云拿出一只匕首来,扔在她面前。
苏茉茉一怔。
骆晋云说道:“在扬州时,你曾与京城杨家一位公子爷杨宪有旧情,杨宪曾说要以八抬花轿迎你进门,后来杨宪死于幽州流兵之手,你因此记恨。今日寻到机会,特地携匕首来见我,意图行刺,被我及时发现,将你拿住。我稍后就可将你送去大理寺,判你谋杀朝廷命官,秋后处决。”
苏茉茉一听这话,顿时面如土色,连忙道:“我那就是逢场作戏,怎么可能因为他来行刺?大将军你这……这就是血口喷人……”
骆晋云回道:“那又如何?你觉得沈翩翩真看中了王子业的夜明珠么?你们这等下贱娼妓说了什么,又是不是受了冤屈,没人会在意。”
一向进退有度,能屈能伸的苏茉茉不禁湿了眼眶,恨恨看向端正坐着的骆晋云。
薛宜宁也看向骆晋云。
她没想到,他所谓的与苏茉茉相商,就是如此以她性命威胁。
甚至,还要如此污辱人……
“所以,你要选另一条路么?替沈翩翩喊冤,做一个有情有义的风尘女侠,名利双收。”说着,他打开桌前放着的一只小匣子,露出里面眩目的金元宝。
看着失措的苏茉茉,他又缓声道:“你放心,我是幕后推手,你是我手中的棋子,有我在,你的官司必然会赢。”
苏茉茉明白过来,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是,但听大将军安排。”她低头道。
很快苏茉茉就拿到了状纸,又从薛宜宁口中知道了沈惠心种种信息,俨然两人是惺惺相惜的好姐妹。
从小园出来,薛宜宁换了女装,与骆晋云同乘马车。
车中平静,只有车轮徐徐前行的声音。
骆晋云在想,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只是在水云楼喝过酒,从没有翻过苏茉茉花牌,也没翻过别人花牌。
正好,一小段路,她就看了他三次,似乎有话要说。
如果她问起,他马上可以开口。
直到马车行至中途,她才问道:“我们这般逼迫她,是不是有些以势欺人?想起来,似乎与王家人无异。”
骆晋云没想到她是说这个,回道:“既然要做,便不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此才能迅速制胜。你放心,我既用她,自会保住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