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一个时辰后,还有人给她送来了饭菜。
珍珠米饭,加几道京城小菜,还配了鸡汤和炒兔肉,竟是十分可口的菜肴。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给她送的断头饭。
本想豁达一些,开开心心多吃点,可毕竟心事沉重,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将饭菜放下了。
等到天色将黑,刘小杏还给她送来了换洗衣服和热水。
薛宜宁见他们似乎不准备杀自己,忍不住和刘小杏道:“你们的计划,是南越皇帝首肯的么?朝中其他大臣呢?裴
尚书呢?他们都同意吗?还是这是你们私自谋划的?你们那位关大人,我能见见他吗?”
刘小杏朝她冷嗤一声,“不要和我说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薛宜宁立刻不说话了,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她。
她觉得,刘小杏似乎比之前对她敌意更大了。
刘小杏瞪她一眼,转身出去,锁上门。
这一夜,她一整夜燃着灯,彻夜未眠。
实在是睡不着,一会儿想起自己,一会儿想起裴隽,一会儿又想起边境的骆晋云来。
刘风说,两日后两军就会交战,他们的计划也在两日后执行。
那就是后天了。
到那时,她会死,骆晋云会死,乌桓的骑兵会攻入凉州城,那些等着大周收复失地的流民,也会死于乱兵之下。
南越皇帝行此不义之事,裴隽知道吗?到那时,他又该怎样继续为南越效力?
一夜过后,刘风又为她送来了早饭。
看看床上未动过的被褥,刘风问:“夫人房中燃了一夜的灯,是一刻也未睡?”
薛宜宁没回话,倒问他道:“那位关大人,是不是认识我,所以才从不见我的面?他为什么送我那本琴谱,我能见见他吗?”
“夫人用早饭吧。”刘风没回她的话,只关照一句,退了出去。
今日的早饭是粥和几样清淡小菜,还有她喜欢的冬笋蕨菜。
尽管如此,她又哪有吃饭的胃口?最后也只喝了几口粥填肚子,别的一概没碰。
吃完在房中静坐到正午,门外又有了响动,她立刻起身,等房门打开一看,是个穿着布衣,戴着黑纱帷帽的人。
这人身量很长,却弯着腰,拄着一副木柺,刘风送他进来,他朝刘风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刘风便说道:“大人,我守在门外。”
说完,刘风在外关上门,他拄杖进来。
薛宜宁立刻问:“你就是关大人?”
看不见他黑纱后的容颜,薛宜宁在记忆里搜寻大越几位老臣,也想不起与他形似之人。
他一直不肯露出面目,她之前猜测他可能是大越朝廷重臣,与她见过,所以不愿暴露身份,现在看,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没见过。
关大人似乎身体不好,拿帕子咳了两声,坐了下来。
问她:“夫人想见我?”
薛宜宁看着他道:“大人手下之人所说的,联通乌桓伏击骆晋云,领乌桓军攻入凉州,是大人的计策么?”
老人默然一会儿,回道:“是。”
薛宜宁问:“这计策,是南越朝廷许可的?皇帝许可的?”
老人说道:“自然。”说完,补充道:“或许,裴隽也是知道的。”
“可他一定是反对的,他才与大周皇帝和谈完!”薛宜宁立刻道。
和谈,难道不是要先将乌桓赶走再说么?怎能转身就与乌桓私通?
老人反问:“夫人这样认为?”
薛宜宁肯定道:“当然,他永远不会赞同这样的事。”
老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那本琴谱,是裴隽知道夫人在凉州,托我转赠的,夫人可还喜欢?”
薛宜失声道:“是他……”
她忙问:“他还好吗?现在是不是已经平安到福州了?”
老人点头:“夫人放心,他一切都好。”
薛宜宁有些想哭,但意识到眼前处境,将眼泪强行忍住了。
老人缓声道:“我也知,勾结外敌会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会成千万罪人。但活到至今,我才知许多事是天意,比如大越覆灭,比如许多人死,许多人分离,若要改变,便是逆天而为。人力何其渺
小,如何逆天而为呢?
“南越朝廷支撑至今,不过是因外敌未平,等乌桓退兵那一日,便是南越朝廷被剿灭那一日。夫人,裴隽曾同我说,他所努力的,所求的,不过是南柯一梦,这一生也不可能求得。而眼下,这南柯一梦也有了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