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信, 她才知道那天那京兆尹的官员过来是为什么。
原来骆晋云回京那一天, 在城门外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是京兆尹的公子,在城门谋了个伍长的差事,马上就要升迁, 而京兆尹则是当今皇子瑞王的门人。
甚至, 瑞王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之一,说不定就是将来的皇上。
如今京兆尹已在想办法让皇上严惩骆晋云,骆晋云才从辽东回来,原本在京城就不比从前, 现在又惹上这样的事,难免让人担心, 所以薛少棠才会写信来问她。
他以为她肯定知道骆晋云打算怎么办, 可她却是看了信才知道这件事。
甚至, 她连去问的勇气都没有, 心里几乎已经知道他会给自己怎样的回答。
他当然不会和她说, 现在,他好像连看她一眼, 和她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薛宜宁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不知该怎么回, 只好先放下。
天渐渐凉下来,虽没到下雪的时候, 但府上已发了新季的冬衣, 也开始发放碳火、炭盆, 这一日小雪,厨房热闹起来,开始腌腊肉腊鱼,打糍粑,俨然一副要过年的气象。
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要学各式礼仪,裁衣绣花,写字看账本,以及厨房里煮粥熬汤等等,但腌腊肉腊鱼打糍粑这些却是不用的,太脏太累,可宝珠喜欢看,薛宜宁便亲自抱了宝珠在厨房看那一条条大鱼。
看了半天,到她吃饭的点,便从厨房回去。
走到金福院附近,看到了骆晋风。
骆晋风一见宝珠便喊道:“宝珠丫头,看我给你买的什么?”说着将手上的不倒翁拿了出来。
那不倒翁花花绿绿的,正是宝珠喜欢的颜色,小姑娘马上就将小手伸出来,喊道:“二叔……给。”
骆晋风过来,将不倒翁摇了摇,里面还放了铃铛,发出“叮叮叮”的响声。
宝珠满面新,不由“咯咯咯”地笑,马上就伸手来抓。
骆晋风说道:“来给你二叔抱抱。”
薛宜宁顺手将宝珠递给了他。
骆晋风向来嫌死了自家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格外喜欢宝珠,每次遇到都要哄一哄抱一抱,偶尔还专程从外面给她带有趣的小玩意儿,宝珠喜欢他,和他格外亲。
宝珠玩喜地玩了一会儿不倒翁,想起什么来,抬头朝骆晋风道:“谢,二叔。”
她才学说话,都是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听她道谢,骆晋风既惊讶又开心,夸道:“咱们宝珠可真懂事,这就学会道谢了,没让二叔白疼你!”
薛宜宁在旁边看着轻笑,想起骆晋云的事,问道:“二弟可知道你大哥那件官司怎么样了?”
骆晋风一听就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回道:“前两天大哥去了趟京兆尹衙门,但很快就回来了,瑞王那边……”
话说到一半,一道声音传来:“骆晋风,你倒是闲得很。”
薛宜宁回头,只见黄翠玉带着栓儿从后面过来,虽然喊的是骆晋风,但目光却盯着她,脸上的不悦十分明显。
骆晋风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朝她道:“怎么了又是?我闲不闲的,你也管不着。”
宝珠看见黄翠玉,软软道:“婶婶。”
黄翠玉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没回话,只说道:“锁儿被人欺负了你不去讨个公道,倒在这里悠哉游哉。”
骆晋风恼道:“都好几天了,怎么又把这事扯出来说?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讨公道的?”
“头都打伤了,那是小孩子打架吗?你就是懒,也不知道整天心里在想什么,正事没有……”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却是看着宝珠满面的不欢喜。
意思很明显,正事没有,闲事一大堆,抱宝珠就是那个闲事。
薛宜宁伸手将宝珠抱了过来,朝骆晋风道:“锁儿的事,二弟就与弟妹好好商量商量,你大哥的事我改日再问你,宝珠等一下就饿了,我先带她回去。”γushugu.
骆晋风朝宝珠道:“回头二叔给你带糖人来。”
薛宜宁笑道:“二弟弟妹先忙。”说着就抱着宝珠离开。
没走远,便听后面黄翠玉道:“一个赔钱货,人家亲爹都不待见,你倒宝贝,安的什么心!”
后面是骆晋风压低了的声音:“你是有病么,发什么经,那是你侄女儿,什么赔钱货,亏你也是个女人!”
薛宜宁加快了脚步,不想让宝珠听见那些字眼。
在她后面,黄翠玉怒声道:“是啊,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瞧你和她娘俩站一起笑那样儿,知道的说你是宝珠她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爹呢!”
骆晋风脸色铁青,无法置信道:“黄翠玉,你说的这是人话么,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是不是?”说完气得转头就走。
黄翠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种话传出去,对他们,对骆家都不好,她刚才就是一时着急嘴快,才说了出来。
薛宜宁本来就比她好看,她一身杏色袄裙,带着粉嫩的女儿,站在那里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和骆晋风站一起逗弄孩子,那景象太温馨,太美好,想起骆晋风对她和两个孩子从来就没这种耐心,不禁让她心生忌妒,以致恼怒地走过来打断。
想了想,她又追上骆晋风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大哥都不进她房,她是夜夜独守空闺,不就是半个寡妇么,你一个大男人,还不注意点。”
骆晋风几乎就想抬手将巴掌扇过来,最后放下手忍道:“黄翠玉,你越来越过份了,我就没见过嘴有你这么毒的女人!”
黄翠玉却已看到他刚才的动作,怒道:“你干什么?看样子还想打我?来呀,你打呀,让你儿子看着,我说什么了,不过给你提个醒而已!”
骆晋风怒着正要回话,却看到不远处有个假意打扫落叶的老妈子,转身就快步走了,再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