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更深夜静,府上人早已入睡,薛宜宁才听到外面的响动。
她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去门口等着,好一会儿才见骆晋云从院外进来,步履缓慢,在雪地里带着几分颓丧气息。
她将门打开,待他进来,才闻见他身上一身的酒气。
原来不是颓丧,而是喝多了酒。
他关上门,一边脱去斗篷,一边随意地问:“还没睡?”
薛宜宁接过他手中的斗篷,在鼻下闻了闻。
他走到了床边,疲惫地坐下,朝她道:“给我打点水来吧。”
薛宜宁拿着他那身斗篷,微垂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看他一眼,低声问:“你……去青楼了?”
他看看她拿着的那身斗篷,隔了一会儿,回道:“就是……去喝了几杯酒。”
薛宜宁有些庆幸,庆幸他还会和自己解释。
她以为,他是早上不高兴了,所以故意这样报复她。
犹豫片刻,她才坐到他对面,说道:“就一定要去那种地方喝酒么?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你说你不去了的。”说话间,嘴唇微微嘟起,明显有些不高兴。
骆晋云突然就笑了起来,刚才那几分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凑近她道:“不高兴了?我确实不去了,只是今日有些特殊……要不然我向你发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没出声,他继续道:“你看我回得这么早,就知道确实只在里面喝了酒,而且身边连陪酒的女人都没有。”
“不可能,衣服上明明就有味儿。”她说着将斗篷放到他腿上。
骆晋云将斗篷拿起来闻了闻,“什么味儿?”
说完他不相信地又闻了闻:“总不至于有那种味儿吧?这个昨天放在我们房里,说不定是在房里薰上的。”
薛宜宁被他逗笑了,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急道:“你在说什么呀,我说这上面有脂粉味!”
“你说的是这个……”骆晋云也笑起来,“进门出门时被她们衣袖蹭上的,我没碰她们,绝对没碰。”
薛宜宁轻哼。
他揽过她道:“我真发誓,就只是喝酒,而且以后再不犯,你就说,怎样才能饶过我这一回?”
薛宜宁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说以后不去了,要作数。”
“当然作数,绝不食言。”他说。
她站起身,替他去打水。
骆晋云看着她的身影。
他知道,她对他是愧疚的,讨好的,像极了亏欠于他,要报他恩德的样子。
或许肖放说得对,她心里在意的并不是他。
她在意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她还是会因为他上了青楼而不高兴,心里就算有失落,看到她的不高兴,就释然了,觉得一切都值得,至少,她还会因他而吃醋。
她对他,肯定也是有一点在意的吧。
第07章
第二日一早, 骆晋云吩咐喜鹊去找弟弟骆晋风,“和他说,让他到外书房去等我, 我有事要和他说。”
喜鹊去了, 薛宜宁问他:“怎么一早要找二弟?”说完,提起一事:“昨晚又听二弟和弟妹吵了,不知是为什么事。”
骆晋云沉声道:“他对弟妹,也确实太纵容了一些。”
薛宜宁看他的样子, 似乎对黄翠玉十分不满。
以往看不出他对她是喜是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是明显的憎恶了, 是因为知道黄翠玉那样诋毁宝珠?
一边惦记着这些, 一边替他拿出了干净的斗篷,然后和他道:“今天让人给你蒸的包子,吃两个再走。”
骆晋云看看桌上放好的包子,却摇摇头:“不了,没胃口。”说完,披上斗篷就出门去。
薛宜宁在后面叫了一声,没叫住。
心想,或许他是有事才没胃口?一早就色肃穆,还要找二弟去书房……
她叹息一声, 只好让人将包子送下去。
骆晋云以前在军机阁, 晚上总会晚归,如今离了军机阁,回来得没那么晚, 一般会在下午酉时之后回来, 骆晋风则与他现在的时间相仿。
但这一天, 骆晋风却比以往早一些,回府后没去别处,竟来了金福院。
薛宜宁正陪宝珠在房中玩,见到他来,宝珠喜笑颜开,一边喊着“二叔”,一边从她身上溜下去,摇晃着步子要找他,骆晋风以往都要抱抱她,今日却只是弯腰扶了她一把,然后抬头道:“嫂嫂,我有话和你说。”
薛宜宁意外他竟突然如此正经,连忙道:“你说。”说着,将宝珠抱了回来。
骆晋风站起身,看看房中的喜鹊,没开口。
这意思,便是不能有外人在。
可是,他们毕竟是年龄相当的叔嫂关系,若是关起门来,单独在房中说话,多有不妥,薛宜宁想了想,吩咐喜鹊和奶娘退下,但没让她关上门,也仍将宝珠抱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