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总,给我的啊。”文渠指了指柯简手里的柠檬水,正状似谢主隆恩般双手接过水,柯简默然地看着他,然后面不改色地把水抽走。
“…您这是何意?”
柯简没搭话,随意地指了指。
文渠顺着她的指示看见了那张便利贴,急忙跳起来扯掉,撕碎,销毁,一气呵成后连忙愤道:“谁他么不长眼睛的乱写啊。”
柯简扬了扬眉,将手机解锁,将刚才的照片调出来,对着文渠的脸。
“……”
“真缺德,还模仿老子笔记!”文渠佯怒般鼓着腮帮子拿过搁在小吧台上的柠檬水,十分自然地喝了起来。
柯简无言了下,右手拿着黑色吸管搅了搅,“周日一起去溪中考试?”
“行啊,”文渠狂灌了几口水,“我爸说到时候开车送我们。”柯简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问了问,“你们班今晚毕业聚餐吗?”
“对啊,去吃烧烤,你们班跟我们一起,你去吗?”
“不去。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
柯简给初中班主任陈老师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下自己今天会缺席,家里有事。班主任虽然可惜,但还是没有强行劝她,只说之后有时间再聚。
柯简穿着纯白t和浅蓝色牛仔裤,踩着一双低调的黑色帆布鞋,和她爹一起去往印象酒店的路上——
柯宏同志42年以来的人生里最割舍不下的三件事就是:烟,酒,还有她。由于嗜酒和略低的文化程度,他在周围朋友的考驾照风下负隅顽抗,却依旧很有生气,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摩托车骑出了四个轮子的架势。
柯简坐在蓝色摩托车的后面,夏风迎面吹来,刺啦啦地把她的长发吹得飘摇。
周围的街景快速倒退,两侧的行道树像忠诚的守卫坚实地伫立着,而红绿灯和行人像不连续的点,模糊着整个视野。
“等会儿袁阿姨就下班了,你还是热情一点,记得喊人哈。”她爸一边把车开得飞快,一边还不忘嘱咐她。
柯简觉得老柯还是不了解自己。
从一年前他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提到这位“袁阿姨”,从简单的认识一下,到节假日的一同出游,再到今天双方正式见面商谈结婚,柯宏一点一点地给她打预防针,生怕她接受不了。
可其实柯简真没那么在乎,有人陪着老柯,她还挺高兴的。
柯简早不是那个小学被老师当全班面大声问道是不是单亲家庭而脊背无力满脸羞愧的小女孩。这个世界里的单亲家庭那么多,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其中之一。
甚至不像电视里演的那般,出轨,家暴,金钱纠纷……她的父母只是简单的没有感情了。
所以这件事真的挺普通的,而她现在正像一个普通而沉默的孩子,在两边大人激烈讨论婚期事宜时,安静地夹着自己喜欢的豆豉排骨。
“小简,你喜欢吃排骨啊。”袁阿姨看她从头到尾也不说话,还以为人受冷落不高兴了,急忙朝老柯使了个眼色。
可老柯还跟袁阿姨家的小舅哥俩好地互相灌酒,完全没注意这边。
“嗯,我喜欢吃排骨。”柯简看着袁阿姨略微尴尬的眼,点了点头,“这家酒店做的挺好吃的,你也吃点吧。”
袁阿姨放松地笑了笑,给自己和旁边的老柯各夹了一块。
酒席是在晚上九点过结束的,柯简终于得了空闲走出酒店的旋转门。她使劲地呼了口新鲜空气,望着对面天街璀璨的灯火。
天街是近两年才修起来的商业区,靠着优越的地理优势,无数知名店铺品牌悉数驻入,人流量一下子飙升起来。
柯简想着,或许他们班同学就在附近聚餐呢,说不定文渠也在。但回头一眼看见喝的面红耳赤的柯宏同志,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她爹是真缺心眼,还是经太粗。明明告诉他别开车了,不如打个车回家,不太安全,还非要“爸没醉,没醉啊”地发动引擎。
“走啊,我们回家了。”她爹拍了拍后座,催促着柯简上车。
柯简站在夜色里,丝毫不动。
“怎么了,不信你爸啊,真没醉,上次我喝了一斤二锅头都稳稳当当地开回来了。”柯宏朗声笑道。只是夜色里看不清女儿的表情,也等不到她的回应,像是想到什么,他慢慢地垂下头。
“你是不是,也讨厌爸爸喝酒?”
柯简爸妈离婚的原因之一,就是柯宏同志每天都会小酌几杯,还经常出去和朋友喝的烂醉,该做的事老是忘记。工作很忙的妈妈回家后已经很累了,没想到还要收拾这一堆烂摊子,时间一长,俩人就开始吵架。
“叫你去接女儿你人呢!今天还是她班主任给我打的电话,说放学没人接!”
“害,柯简都二年级了,又不远,走路就回来了嘛。”
“叫你去开家长会,你答应地好好的,人呢!?”
“哎…怪我,怪我,一下子忘了。”
“昨天就让你今天去买盐买油,你买的东西呢?”
“我现在就去买。”
“不用了!我看这饭没必要吃了!这日子也别过了!砰——”
“……”
都是一些柴米油盐的小事,但好像一积累起来,抽丝剥茧后也可以凑成一团难解的毛线团。
这团缠绕着解不开,甚至找不到最开始的线头,索性丢弃比较好。
简单粗暴,却也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