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魏的树根已经开始腐朽,只等一阵狂风,将老枝吹落后,就可卷掉她剩余健硕的枝桠。
虽树盖成荫,能窥见一角的枝繁叶茂。但你从树上最强壮的树枝望去两侧,便能看清到底有多少即将凋零的叶子。
江俞正坐在这棵大树上最强壮,也是最岌岌可危的树枝上,他不禁心生寒意。世道如此,帝王寡断,心意更是难测,不可再轻易信任。
他策马离开江府的时候,皇后在内宫中也同样收到一条密函,但消息的来源却是丁陵。
前朝之事,一向牵扯甚多,难免不会扯到皇后,可桩桩件件更不会离开她。
皇后从嬷嬷手中接过绢纸,朱红的蔻丹一下又一下敲在紫金边桌上,“细瘦沉已经被秘密护送回蛮夷了是么?”
张嬷嬷微微蹲下,点点头。
她才刚醒,语调里带着慵懒,长眉间却掩着一丝窃喜,“好,丁陵和父亲这次做的不错。近日南燕新进的翡翠不错,你带去给父亲吧。或留或赏,随他的。”
张嬷嬷正想跪下代张柔仪谢恩,却听她又道:“再告诉父亲,参与搜寻细瘦沉踪迹的人,务必要让他们闭嘴,最好是......”
“老奴清楚,娘娘的最好,便是最让人放心的。”张嬷嬷会心一笑,随即蹲下又道,“娘娘心怀天下,此等事就由老奴吩咐去做,不会玷污娘娘您的好心肠。”
张柔仪撩开她额前的两缕灰白的碎发,轻叹了一口气,但目光深邃的咄咄逼人,“娘亲,这些年您为了我能坐稳皇后的宝座,总替我解决大小事宜,真是委屈您了。”
张嬷嬷满面的褶子一颤,她并未抬头,便好似能望透她的亲生女儿,此刻叹息的声音,眼却是凉的异常。
已入了夏,可在皇后的面前,张嬷嬷还是觉得浑身的寒凉,无法纾解一般。
“娘娘切莫再这么叫老奴了,您是天下的国母,老奴能侍奉您乃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我的福气啊。娘娘又待老奴极好,不委屈的。”
亲生母亲跪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吹捧听得张柔仪都要起茧子了。
张柔仪不端不正的倚在床榻上,漫不经心的道:“我能有您陪着长大,也是我修来的福气啊。可我还是可惜那些天生就无母的丫头,实在是可怜啊。”
张嬷嬷浑身一阵颤栗,她强压着心里的不安,道:“娘娘此言差矣,无忧如今身在蛮夷,无时无刻不为您排忧解困。”
“无忧么?您还真是许久没提到这个名字了,那丫头是您带去蛮夷的,嬷嬷调教大的定是极好的。”张柔仪终于是满意了。
这世间上,有一半的父母,不曾得知自己的孩儿到底在何处。
而无忧和柔仪,到底谁是张大人的女儿,对外她父亲总说母亲早已去世。而内里的真相也只有她和张嬷嬷清楚,她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是眼前的这个老奴?亦或者是早已进入旧坟族谱的名门望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