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声音逐渐遍染了众人,欢喝声如浪潮一般迭起汹涌,所有人举起火把高扬着,声浪的簇拥之下,那身着玄甲的高大男人一步一步走向了高台。
在他立身于高台中央时,倏然声止。
沉寂之中,略带沙哑的声音贯彻在夜色里,回转空鸣:
“可有人愿追随于我,离开阎崇,攻下华兰八洲。”
一片静谧后,无数人面面相觑,细声浅语。
他们不知道,为何他们的将领会提出如此不切实际的提议。与其说不战而惧,不如说这个提议本身就像一个玩笑一般让人不敢相信。
雄壮的玄甲战士拔出了佩剑,高高举过头顶。他的声音更为浑厚:
“若此战得胜,我们再不归阎崇,以八洲为家国,在那里重建我们的世外桃源,没有奴人,没有阶籍,人人平等——!”
一时。
沸腾的人潮翻涌而起。
方还颓落疑怯的人声霎时被高涨覆盖。利剑出鞘的厉响刺破了暗空,人们高举利剑,轰吼震颤天地:
“誓死追随将军!夺占华兰八洲!”
“誓死追随将军!夺占华兰八洲!”
“誓死追随将军!夺占华兰八洲!”
彻夜长明的议事殿外站候的男人被请了进去。
大千在见到小满身影的那一刻,倏然跪倒在地,匍匐着身。
坐在案桌前的小满,一手撑着侧额,略显疲惫的模样。
对于这位执意求见自己的秦蛮手底下的副将,她略感好。她抬起垂落的眼皮,清冷的声音说道:
“有事直言。”
大千抬起身,拱在身前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贱下知道,攻打华兰八洲是您的意思!”
“是秦蛮告诉你的?”
“不。是贱下自己猜的。”
小满轻轻哼笑,搭落下了眼皮:
“你倒是比他聪明。”
“贱下不敢!”大千鼓起一气深吸言道:“若贱下没有猜错,您想借此置秦将军于死地,同时也灭除所有奴兵。”
小满坐正了身姿,傲然俯视着堂下的人:
“你到底所为何事而来。”
“贱下为保全秦将军性命而来。”
“你要如何保全他的性命。”
大千满手是汗,他牙关发抖,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
“秦将军曾奉予陛下的忌域之地地图,已被贱下调包。您手上的地图是假的。真物已被贱下焚尽。现在,秦将军是唯一知通忌域之地的人!他不能死!”
小满双手撑在桌面猛然起身。
“你说什么……”
轰的一声。
脑内的一根细弦崩断开来。
空然若失的瞳孔凝滞在那一刻。
眼前是遍目的血色,和那真挚得刺穿她心口的眸光。
我没有骗你。
我不会骗你。
沉重的头颅中阵阵弹跳不止,连呼吸都灼烧着她的异常难熬。紧蜷的双手似是要扣破掌心。
在大千的眼里,眼前的帝王已被他激怒。看来那张假地图的确已经交到了阎崇帝的手中。他只需顺其道明说意图,便能胁阎崇帝保秦蛮一命。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将一腔顶撞之言全全托出:
“一旦战事打响,所有奴兵迎战必定有去无回!在奴兵全灭之时,只要陛下派人护秦将军回阎崇,既顺意了陛下灭奴兵的计划,也让秦将军落得逃战的罪名搓去锋芒!更能保住他的性命!陛下!秦将军身在阎崇,忌域之地将永远是阎崇的囊中之物!”
身着帝王盛装的少女步步走下高阶。
她空洞漠然的双眸之中,透露出了屡屡闪烁的光痕:
“你调包地图,是为了有那么一天,能以此保他的命?”
“是!”
在他看到秦蛮画下忌域之地地图的那一刻。
他就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其交予帝王之手。
秦蛮傻,他不傻。
从跟随秦蛮入军之时他就早有明心,他们的头上悬着把刀,他们并不能安生。
唯独守住那一张盾,他们才能在权力的漩涡之中得以苟活。
不知是不是错觉。
年轻的帝王似是褪去了冷肃的躯壳,露出了让大千都极为诧异的柔软:
“你的确很聪明,但你猜错了一点。攻打八洲不是为了置他于死地,而是赌那万分之一的胜战,保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