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去的莽戎士兵,拎着挂血的大刀,骂骂咧咧地回营补给。
雨下了两天,火早就烧不着了。他们被雨浇得透凉,想要一口热水。
却找不到。
其中一个先锋小队的人,凑在一起,冷得发抖,你一言我一语地大骂:
“总算把我们换下来了!我的刀都豁口了,踏雪军的骨头真他妈的硬!”
“来之前听说一日就能血洗宋星河,现在两日了,他们还剩下一小半的人!”
“踏雪军真是冻不死、浇不透的怪物。我们的人好多都淋病了,他们怎么还好好的?不是说他们南人身体跟弱鸡一样吗!”
“我瞧着他们披的那层油纸衣有门道,竟是水淋不进,火烧不着。有这东西,他们才会两天也没有人生病倒下!”
“而且还能折起来,藏在衣袋里!”一个大个子士兵掏出件被砍得破烂带血的油纸衣,“你们看,这东西折起来,只有一件布衣大小!等我们把他们都杀掉,要把每一件都扒下来,每人分一件!”
“扒下来也没用了。踏雪军只要没死透,都不会罢休的。等你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都是废纸了。”
“这几年踏雪军古怪得很,从前破衣破刀,现在新衣新刀,看得老子都羡慕死了!”
“不都说他们挖着金矿了么!他们就是占了好地方,我们莽戎要是也挖出个金矿,必定大举南下,把大靖吃掉!”
“大靖的地肥,女人还美,只要把北原捅穿,那些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可是北原捅不穿啊!从前老王爷在时,我们没捅穿,来了个娘们,以为好打了,可那宋月潇生生按着我们五年!”
“没见过比她更难缠的人了。”
“可不,这次来就要趁她不在,可是眼看她就要来了!”
“可老子实在打不动了,两天了一口热水都没有,要冻死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很快就有一个人会把他们摁进泥里啃云湖的水,叫他们知道北原的新王爷也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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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河的两万大军,现在只剩下五千。
战壕里,尸横遍野,血水横流,宛如地狱。
然而,活着的将士们,没有一个畏惧。
宋星河站得笔挺,他的右手早年废了,拿不了刀;他的左手紧握“扶雨”,手指正剧烈的痉挛着,他拿布条将刀柄与手指绑在一起。
他身后的将士们看到了,也都沉默地从身上撕下布条,把刀绑了上去。
踏雪军的每把刀上都刻有名字,如果刀的主人战死了,军衣破得认不出标记,只要认他们的刀,就能知道主人的名字。
当他们把刀和自己绑在一起,便是到赴死的时刻了。
宋星河说:“众将士听令。”
所有将士都跟着站得笔挺。
宋星河的脸上都是血。
他的铠甲有着几处破痕,然而他的目光无比坚定。他深深地望着这些把命交给自己的弟兄。
他知道将士们都极度疲惫,可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有人都是强弩之末,一旦松下来,就会懈了劲。他必须残忍地一直拎着将士们的经。
能活下来一个,是一个。
只有战胜,才有人能回家。
“若我们无法回家,就要把莽戎也留在这里!”宋星河嘶哑地高声道,“‘我之身后,即是疆土’,我们是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的城墙,有我们的身躯在,才有他们的安居乐业!有我们的刀在,我们的妻女姐妹才能不被凌辱!踏雪军不可辱,大靖不可辱!今日我宋星河,与将士们一道去见故去的亲人和朋友!我父王和母妃会为大家引路,兄弟们,死战!”
踏雪军豪气云天:“死战,死战,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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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戎很快完成了阵形转换,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踏军们从对方不惜代价的冲刺中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战斗了。
战鼓雷响,宋星河冲在最前面。
战士们知道二帅的“扶雨”是将军里“最讲道理的刀”。现在“扶雨”杀谁,他们就跟着杀谁。
这是宋星河在战场上的“道理”,从不出错!
主将不倒,战士便不倒。
主将战死,他们誓死也要将主将的尸首带回家。
他们要跟着主将的英灵去找回乡的路!
来吧!
将士们把刀挥得更快,他们要用莽戎的人头做自己亡灵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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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戎的士兵也在一批批地倒下,踏雪军的阵地越缩越小。
宋星河已经完全暴露在莽戎最优秀弓箭手的射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