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都有这么一关,你也不要压力太大,像平时那样考就行了。你姐以前啊,就是压力太大,所以才高考失利的。”
“……”
肖诉今看向肖颖,眼疑惑。
他高考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的记性已然很差,不大记得事,一恍惚,连他也能忘。
但肖诉今也记得,月7号那天早上,他一起床就看见厨房里的光,做好的早餐摆在餐桌上,除了平时吃的,还特意煮了一盘粽子,有一个被挂在房门上方,撞了他的头,说是“高中”。
老太太见他走,眼骤然凶恶些,“听到了吗?”
“……听到了。”肖诉今嗓音微哑。
肖颖抽泣出声,忙转过头去擦。
“听到要记住。”老太太满意笑笑,“你这孩子心多,什么事都自己揽着,有什么想法也不和我们说。我就怕你以后也这样,身边没个人分担,自己把自己憋坏了。你姐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帮你怕是没指望。你啊,要好好找个对象,找那种能知冷知热的好姑娘,知道吗?”
“我知道,已经找到了。”肖诉今回答。
老太太当即怒目圆瞪,脑袋抬了抬,似乎想坐起来打他。
“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儿,果然是早恋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忙着早恋?!”气得磨牙。
肖诉今哭笑不得,“您放心,不会耽误考试的。”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表示不相信,躺回床上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忸怩地张张嘴,好半天才说,“那姑娘长什么样,有照片没,我看看。”
肖诉今摸出手机,将照片找出来,是周苓也抱着豆丁的那张。
老太太也觉得这狗眼熟,“这狗崽子和我们家豆丁真像。”
然后盯着照片细细观赏,一丝一毫都没放过,直到肖诉今手都举酸了,才抬起眼,煞是认真地告诫他。
“这姑娘长得好,看得出性格也不错,你们要是在一起,肯定会对你好的。今崽,惜福啊。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惜福啊。”
肖诉今垂眼凝视照片,嘴角不自觉翘起,“她很好很好,我会珍惜的。”
“那就好。”
老太太又和肖颖说话,一开始是骂,不明白她哭个什么,后来是叹气,说她这么大个人还没个对象,最后担忧。
话还没说话,她眼里的光忽然闪了下,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话音戛然断了,她眨眨眼,表情困乏极了。
“我瞌睡来了,你们先出去玩会儿吧,我先睡会儿。小颖,带着今崽,别让那几个崽子又欺负他。今崽别哭啊,以后我就是你亲奶奶……”
人死之前,也许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片段,她的话证明了这一点。
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一句是同一时期发生的。
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不到两分钟就没了声响,呼吸也没了,只有旁边机器“叮——”的长响。
守在门外的医生护士急忙冲进来,检查之后,宣布死亡。
病痛折磨几年后,她走得却安详平和。
看见白布盖过她头顶时,肖诉今站在床边,有种想上去再度掀开的冲动,他想让她起来再说说话,他还想告诉她,那个姑娘叫周苓也。
可是不行。
这一切都不行了。
人死之后,有2克灵魂蒸发,意味着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
在肖颖克制不住的哭嚎声中,肖诉今手脚冰冷,仿佛血液被冻住。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僵硬地往外走,漫无目的,却本能往孤僻处去。
他一直走到医院长廊的尽头,光线明亮,亮得炫目,有几个瞬间让人错觉这片空间其实漆黑无边。四周静俏,到了能听见灵魂剥离□□的动静。
木讷地摸出手机,无意识地拨出电话,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打给了谁。
“嘟——”。
等待几秒后,电话接通,女孩儿轻软甜糯的嗓音如同温暖的芝士蛋糕,将他被急冻的心脏包裹。
“学长?”
他张开唇,踌躇片刻,吸了口干冷的气。
“婆婆走了,就在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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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奶奶很早时候就给自己选好了墓地,在她附近,有她的丈夫、儿女和孙子,旁边还有她手植的桂花树,她说她和丈夫就是在桂花树下认识的。
最后的流程简单又快捷。
第二天,肖诉今和肖颖将火化后的骨灰放入墓地,由墓园工作人员封好,在制作好的墓碑上放入照片。
一个人死后占据的空间不足四分之一平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