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仁懵懵地应了声,移开手。
他听见电梯门发出“滴”的一道持续声响, 缓慢合上, 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海般, 一点点地将池彻吞没在里面。
-
防盗门合上, 一室寂静。
章宜抻了抻懒腰, 总算放松下来:“唉,终于走了,这给我紧绷的……”
她转头看向俞清昀,发现后者还靠在桌旁,保持着原姿势一动没动,“阿昀?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俞清昀恍惚地抬了下眼:“嗯?”
她慢吞吞直起身,手里的胶布拿起来又放下,心不在焉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你早点休息吧。”章宜怪地看向她,“阿昀?你去哪儿?”
俞清昀迷茫地回头:“我回房间。”
“但……”章宜指了指她正前方,“那是厨房。”
“哦……看错了。”俞清昀抬头看了眼,转身,慢吞吞回房间。
章宜:“……”
这是怎么了。
房间门关上。
俞清昀靠在门背后,半躬下腰,缓慢抬手,捂住胸口。
那里就像是多了一层尺度恰好的松紧网,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心脏。平日里规律跳动时毫无察觉,然而一旦心脏开始收缩或酸胀,网线便会瞬间绷直,拉成一条锋利的刀线,密密麻麻地割进去,每寸呼吸都在钝痛。
八年了。
八年了。
八年了。
俞清昀不停地告诉自己,八年了,早已物非人非,她和池彻也都变得成熟稳重,不再是八年前那般稚嫩或桀骜的模样。
这样不对。
可她脑子不听指挥,仍是控制不住。
眼前一幕幕闪现刚才的画面,鼻息前缭绕的池彻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未散,指侧不小心触及到的他骨骼的炽烫温度还尚在。
仿若一瞬将她拽回到很多年前。
缓和了好一会儿,俞清昀才直起腰,呼出口气,望向窗外的天空。
这几年经济发展迅速,很多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竟都一一实现,并显得平常至极。但不知从哪一年起,晚上再仰头看时,长北的夜空已经变得一片浓稠,一颗星星都无法捕捉。
而当年对着星星许愿的少女也随之消逝,她不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毫无意义之事;也万分明白,同一个陷阱,义无反顾地跳两次,摔得面目全非两次,就足够清醒记得当时的疼痛,不再踏足那片沼泽。
成年人冲动的代价总是会更沉重。
俞清昀突然又想起池彻临走前回答她的那句话。
他面色不改,波澜不惊:“达成一致,这样最好。”
是的。
就当从未有过那段荒谬,就当回忆已随风消逝。
这样最好。
-
好消息来得很快。
不到三天时间,开源制药的合作邀请便发送到了王泰生邮箱里。
和对方co(投资总监)约好面谈时间后,王泰生兴奋地从办公室一跃而起,等不及打电话通知,亲自去了研究员办公室。
时间下午两点,俞清昀刚从动物房里回办公室,正坐电脑前查文献,整理实验数据。
她的主要研究课题是乳腺癌方向的肿瘤靶向药,历经大半年的加班加点,她目前用的这种药物现在已总算通过了体外实验,跨过了第一道坎,现在正在进行动物体内研究。但因研究经费严重不足,她每一个步骤都更需得深思熟虑,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听到俞清昀咳嗽声,坐她对面的胡琛偏头看她:“怎么了阿昀?不舒服?”
“没事,”俞清昀顺着胸脯,“刚从动物房里出来。”
动物房里气味大,她就算实验服口罩护目镜全副武装也抵不住那股臭味对五感的侵袭。其实做过这么多次实验早该习惯,但她前几天带病扫水,这段时间又正值立冬后气温骤降,于是感冒咳嗽都同时加重,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感上涌。
胡琛点头:“那确实,动物房还真不是人呆的,还是小宜子做细胞舒服。”
一旁的章宜立即反驳:“细胞房也不是人呆的好吧,你个搞检测的懂个屁,去消毒水里泡泡试试?呛死你都是好的。”她摇头晃脑地感叹,“所以啊,换个思路想,这没经费也不见得是个坏事——”
“是吗,小章?”
身后忽地传来王泰生慢悠悠又嘚瑟的声音,“那还真不好办了,咱们呐,有经费了。”
章宜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手掩着脸装死,瞪对面的胡琛不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