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他们摔倒在楼梯上,特助连忙上前,一手薅住一个,而后抬眼往后看:“夫人。”
别墅里有地暖,唐巧只穿了件薄衬衣,衣角松松收进暗色长裙,长发披肩,人显得温婉又知性,像是生来便是这里的人,举止平和又随性,眉眼间哪还有十年前池彻刚见到她时的青涩和拘谨。
不过也是,一场戏演了超过十年,哪还能分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真实。
见到池彻,唐巧并不惊讶,视线徐徐滑过池彻,先投向两个小孩:“好了,别闹了,玩具放下,都过来。”
明明只是轻柔一句,两个小孩竟瞬间安静下来,跑过去,挨着她并排站好。
唐巧一手牵一个,轻言细语教他们:“叫大哥哥。”
两小孩投向池彻的目光里含着好和陌生,小男孩懂事一些,率先喊:“大哥哥。”
小女孩大致年龄要小些,想到什么便问出口:“妈妈,他为什么会从我爸爸书房里出来?而且,我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前一句里她加重了“我”字,是小孩子对父母天生的占有欲。
唐巧面色一变,把女孩拉过来,抬高声量,严肃厉声批评道:“妹妹你怎么回事?他是你们亲哥哥,妈妈不是昨晚才拿照片教你们认过——”
“没事儿,别骂小孩儿。”池彻不太在意地笑,把被批得瘪嘴抽泣的小女孩从唐巧身前拉开,“不记得挺正常的。”这俩小孩他都只寥寥见过几面,连他对他们都没什么印象,遑论脑发育都还不算完全的小朋友。
池彻想了想,摸出钱包,抽了两叠红票子出来,蹲下,分别塞进两小孩睡衣口袋:“哥哥给你们的压岁钱,没带红包,将就一下。”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池彻起身下楼。
走到别墅门口,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池彻回头看。
特助小跑着追过来,把他刚给小朋友塞的那两沓红票子递还给他:“小池总,夫人说您的钱不能要。”
池彻垂下眼皮,视线从钱上一撇,忽地看到什么。
他停了两秒,略挑眉,收走钱,随意塞进衣兜:“行。”
池彻转身走,特助想到什么,又将他喊住:“哦还有,小池总……”
池彻:“嗯?”
特助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夫人问您……明年还来吗?”
池彻唇角掀起:“不来了。”顿了顿又补充,“以后没事都不来了。”
大致是他回答得太过顺滑,特助愣了两秒,才连忙应声:“啊……哦,好的,我会转达夫人。”
池彻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抖出根烟含到嘴里,摸出打火机,想拢手点燃,动作又停住。
他夹下烟,舔舔唇,迟疑了半秒,还是倒回来:“对了。”
特助还没走:“嗯,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爸今年都六十了,对我爸好点儿。”池彻顿了顿,“他现在是真心想和唐巧好好过日子的。”
特助没懂什么意思,懵懂地看着他:“啊?”
池彻咂嘴,把烟咬到嘴里,亲自上前把他衣袖往下扯,遮住他手腕上那只和唐巧同款的情侣手链。
等看不见一点破绽了,他才撩起眼皮看向特助,眼平静而漠然:“要瞒就瞒严实点,别让他发现,好吧。”
特助面色腾地变红,人被无声钉在原地。
池彻从鼻子里呼出口气,拍拍他肩,转身出了别墅。
-
从别墅里出来,惯例般,池彻坐在长流河畔的栏杆上连抽了半包烟。
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后,他摸出手机,垂下眼睫,点开通讯录,手指在备注为【u】的号码上悬停了好几秒。
最终,他啧了声,长呼口气,指尖在屏幕上躁乱地上下划拉了下,备注【u】很快消失在视野。
池彻摁灭手机,手一撑栏杆,翻身出去,打车去九弯机场。
池彻回程机票是和去程机票一同买的,时间竟卡得刚好合适。
他自嘲扯唇,这些年回九弯,都他妈回出经验来了。
两小时后降落长北机场,索性有几个空闲时间,池彻直接开车去了杨彦的无人机俱乐部。
杨彦生性散漫爱玩,大学毕业后没正经找工作,也算是半改行,拿着家里给的资金投资起了无人机俱乐部。
但刚开始没经验,找不到方向,又不懂节省,绕了不少弯路。几年前开始把俱乐部定性为职业选手竞技赛培训,才算是稍微步入正轨。刚开始只是在老家九弯试水,去年年末才将俱乐部开回长北。
年后在长北这边有个青少年组的穿越机国际竞速赛,杨彦俱乐部有好几个选手都入围了总决赛,他挺重视这比赛,这段时间都要在俱乐部里盯小朋友们训练。
听说池彻这工作狂这段时间终于给自己放了假,杨彦说什么也要让池彻过去指导指导,说是要让小朋友们见见曾经的全国冠军,交流一下,在赛前鼓舞一下大家士气。
池彻本来是拒绝的,说他现在真改行了,都多少年没碰过无人机了,真对无人机没兴趣了,就更别说他接触更少的穿越机。他也就大二那年因为一些原因埋头硬学了两个月,就他这样儿要是还能教人,那杨彦那俱乐部水平未免也菜了些。
池彻觉得自己这话挺诚恳的,但杨彦却在电话那头骂了两句脏话,说怎么他上辈子是欠他的么,不仅吃他狗粮从高中吃到现在,还要给他当僚机,顶着大冷天跑去他家,帮他盯厨子做饭,闻了一下午味儿,肚子都他妈演奏起了交响乐,最后还得饿着肚子带着厨子扔下一桌子美食匆匆逃离作案现场……这些就不说了,现在还要被他这种凡尔赛地讽刺。
池彻没觉得自己凡尔赛,但他确实是听懂杨彦这意思了。
这是讨债来了。
那这就没办法,就算他早对无人机不感兴趣了,那也得去看一眼。
杨彦新开的俱乐部在长北郊区,盘了个废弃工厂改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