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十二月只剩下最后两日。
每天守在寝殿里,她整个人都快憋出病来了。
当夜,他再度与她亲热,却发现她一动不动,跟死尸一样。
“……你怎么了?”紫修道。
“没怎么。”尚烟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金线龙纹帐,“我怎么想,重要吗?你压根没把我当成人对待,我不过是个东西罢了。东西在想什么,不重要。”
紫修怔住。
尚烟道:“名分也好,名声也好,这都是女子需要操心的事。在男子看来,重要吗?当然不重要。反正只要会生孩子便好了。月魔王的右夫人,这是何其尊贵的头衔,我哪敢不要?我该对王上三拜九叩,感恩戴德。”
紫修依旧没说话。
“当然,不管你现在如何对我,我依然记得你曾经的温柔。紫修哥哥曾经那么好,只为了过去的记忆,我都愿意以身相许。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
紫修轻声道:“烟烟,我……”
“继续呀。”尚烟回头看着他,道,“怎么不继续了?”
见紫修久久无动静,尚烟坐起来,自己开始脱衣服:“王上累了是么,那我来服侍您好了。”
紫修拦住她的手。
尚烟的手既没挣扎,也没放下。
紫修闭上眼,沉重地呼吸。
他害怕了。
和东皇炎湃死斗的前一天,他都不曾如此恐惧。
因为那时,想要战胜的渴望,击败了所有的恐惧。他觉得他是个英雄。
可是现在,他却变成了只会伤害她的怪兽。
最近,他都在做什么?
“你走吧。”他下了床,走向窗口,背对着尚烟。
自由来得猝不及防,尚烟有些意外。
紫修对着窗外的雪景,声音冰冷:“这是你最后选择的机会。要么永远走,要么永远留。”
尚烟快速下床,开始收拾东西,看了紫修最后一眼,踩着星河佛步,如一缕转瞬即逝的光,快速飞出烟杏殿。
紫修始终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她走了。
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知道此刻做出如此决定是正确的。
他若立了尚烟为后,联盟国立刻四分五裂。
可是,尚烟走后,他又突然觉得,王位、江山、权力、理想,又有何重要?
他不会忘记杀东皇炎湃的前一夜,是什么支撑他战斗到最后。
而现在,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活了六千多年,紫修从未如此万念俱灰过。
奈落下着大雪。
又是一个雪夜。
尚烟顶着狂风疾雪飞得很远,飞着飞着,速度变慢了很多。她又回头看一眼泰罗宫,步伐却变得迟疑了。
她感觉得到,紫修是爱她的,他绝不是他说的这样,只是想她生孩子而已。
能不能有别的解决方法呢?例如,把王后册封仪式后延一些?或者,她回界,向父亲询问一下,她这边能否在战略上帮到紫修?毕竟,选择东皇建烈和联姻的是赤帝,又不是天帝。即便是天帝的意思,他让赤帝出马,也是留了后路的。
她清醒了很多,又立刻调头飞回去。
落在烟杏殿的门前,她不见紫修人,却在院中看见他坐在棋盘前,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正在研究棋局。一名宫女为他撑着伞,一名宫女点着灯,把他们周围的飞雪照成了金黄色,一如夏季的萤火虫,穿越春秋岁月,误入这一片冰天雪地的仙境。
“紫……”刚开口,尚烟便发现他手里夹着的是白子,不确定道,“是……紫恒?”
“嗯,是我。”紫恒将棋子放下,抬头微笑道,“在找哥哥吗?”
“是,我想和紫修……再聊一下。”
“好,那等他出来。现在我也不知如何唤醒他呢。”紫恒站起身,提起桌面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些茶,“烟烟先来这里坐一下?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等他。”
“好……”尚烟走过去坐下。正好她冷得发抖,将热茶一饮而尽:“谢谢。”
灯火、雪光相互辉映,照在紫恒白净的脸庞上、雪白的大氅上。
他没说话,只眼睛弯弯一笑。他紫眸透亮,由那白色皮毛一衬,气质干净得不似魔族,倒像是堕入奈落的谪仙。
看见这样的笑容,谁也联想不到这是紫修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尚烟渐感头晕,用手扶了扶额头。
紫恒道:“烟烟,你想找哥哥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