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似笑非笑,并未说话。
宫宴结束当晚,谢游便踩着夜色到了佛堂。
谢玉成也算得偿所愿,在庆国公府里得到了一座专属于他的佛堂。
烛光暖融融的,灯火摇曳,他黑发散落在身后,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一样。
谢游便走到他身后,倾身侧脸望着他,她的发丝便也垂落在他肩上,似是要与他的发丝融成一片似的。
谢玉成握着木槌的指节苍白,却让紧闭着眼,白皙脆弱的脖颈紧绷着,一缕缕青色血管隐隐浮现,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佛堂内的焚香仍在燃烧,青烟袅袅,敲木鱼的声音却逐渐杂乱。
“咚——”
终于,谢玉成握不住了一般,用力捶下最后一下。
谢游笑嘻嘻道:“怎么不继续假装我不在了?”?s?
谢玉成眼睫微微翕动,如冰湖般平静的霜冷眼眸并未对上她凑过来的脸,而是静静看着远处。
他淡淡道:“孤男寡女,不合礼数。”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谢游并不在意,身子一软便直接坐在地上,头靠在他肩膀上,然而话音却总带着几分恶意,“哥哥现在觉得不合礼数是否也太晚了。”
谢玉成周身寒气更深,一转身伸手掐住谢游,唇齿咬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非要如此折辱我你才甘心吗?”
他说到最后,字词却断续起来。
谢游丝毫不惧,反而身子更凑近一些,甚至扬起脖子好让他掐得更舒服。
她直直地注视着他,道:“那日是我趁你喝醉了又怎么样?你不也乐在其中吗?何苦醒了过来找我发难呢?哦不对,是何苦装得这么痛苦呢?”
谢游大笑起来,银钗流苏缠绕,“哥哥,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失去了清白的可是我啊,你怕什么呢?找你玩玩怎么啦?难不成你怕——”
谢玉成黑眸隐约发红,冰冷的指节想要更用力,彻底把她掐死。
但下一刻,谢游便顶着他的力道,面上氤氲出些呼吸不畅的潮红,诛心一般继续道:“你怕什么呢?怕人人称颂的君子对继妹行了不轨之事?怕你向往青灯古佛的生活被我坏掉?还是怕若我嫁入高门被查出来与你有染?”
“闭嘴!”
谢玉成低吼了一声,那张俊冷昳丽的面容几乎又要浮出躁郁和崩溃来。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脸上涌出潮红,唯有嘴唇却越发没有血色。
这一刻,谢游还以为被掐住脖子的人是她。
谢玉成松开手,将她狠狠推开。
“当啷——”
谢游的身子被甩开,身子狠狠撞上案几,杯盘狼藉摔落。
谢玉成步伐仓皇想要离开,却又听见身后浓重的呼吸之声,和几近听不见的痛呼。
他便立刻伸出手去摸自己的手腕间的佛珠,却陡然想起来,上一次她便将自己气得掐断了。这一刻,内心所有的动摇再一次如万柄利剑刺上来。
圣贤书中所有教他克制与礼数的句子纷纷禁锢住他想要牵扯的步伐,可偏偏这一刻,无论是道祖亦或时佛祖亦或者是其他的教祖的经文却也纷至沓来,念得他几乎想要崩溃。
“好疼,好疼。”
谢游很轻的痛呼响起。
“轰隆——”
雷声自夜空劈下,大颗大颗雨水倾盆落下,几乎要从半开的门中飞溅到他的身上,潮湿的味道紧紧包裹着他的感官,使得他挺直的身体在这一刻承受不住一分重量。
衣服摩挲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只手轻轻牵住他的衣袍。
谢玉成再次用力攥住门,想要踏出去,手指几乎要在门上留下指印一般。
他潮热的双眼被风一吹,便要刺出些酸来,一转头,一眼便看见谢游钗发凌乱,坐在地上握着手肘,哀切得望着他,“哥哥,你手劲好大,我好疼。”j
为什么,明明强迫他,折辱他的凶手如今这般气定闲,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谢玉成极冷的眉眼终于颤动起来,声音晦涩得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我真想杀了你。”
谢游便松开了握着他衣袍的手,很慢又很委屈的样子,“那你杀了我吧,我现在疼得真的不如死了。”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
雨势越来越大。
谢游便坐在地上,又是没有骨头一般,靠在他的小腿之上。
她透过那半开的门的缝隙唏嘘道:“好大的雨。”
雨水斜刮,几乎要打湿谢玉成的衣服,阴冷黏腻的湿衣贴着他的肌肤,他闭上了眼用力捶了下门框,吼道:“滚开!”
谢游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却又是笑吟吟地道:“那你就像刚刚那样把我推开啊,啊不对,我现在靠着你的腿,那你就——”
“一脚把我踢开。”谢游故意停顿了许久,又慢悠悠道:“最好对着心口踢,把我踢得远远的,这一次我定然会撞上后面的柱子,说不定撞到脑袋直接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