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点头, 而后大家开始畅所欲言。
这也是钱有福接任巡抚之后,巡抚衙门才渐渐有的工作新模式, 之前他们哪里敢这么说话?大家做事都是一层一层吩咐下来的,很多事情根本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将近两个时辰的思想碰撞结束, 关于倒春寒的灾后补救措施也有了第一稿,接下来他们会一直持续的去完善它, 直到倒春寒那一天真的来到。
“大人, 你说倒春寒还会来吗?”
眨眼,距离正月雷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天气也随着春天的到来一天天转暖。地里的小麦已经到了返青拔节期, 可是大家预想中的倒春寒依然没有来。
大家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会不会有倒春寒了。
钱有福轻笑,“咋?你还希望它来啊?不来不是更好吗?”
“也不是希望它来”钱五挠头, 他怎么可能希望它来, 就是“这不是大家都说正月雷会有倒春寒吗?”而且之前衙门为此那么兴师动众的,还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钱有福了然点头, “这个我也说不好,希望它不会来吧。”这样老百姓还有希望盼个丰收年。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钱有福跟钱五说了这番话不过几日后的一个夜里,倒春寒,它悄无声息的来了。
钱有福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这时候再说去用什么烟熏法、覆草,其实都已经晚了。
钱有福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事后追肥补救。
好在经由钱有福他们之前的大力宣传,家家户户不管信不信,家里这两个月都攒了不少草木灰、腐土肥料。
这些肥料撒下去被这一场倒春寒冻伤的麦子,虽然部分分蘖(ne,四声)冻死了,还有一些小的蘖芽能长成穗,最后到夏收的时候估算一下,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官府的步子走,按着钱有福他们说的做的,这一季的麦子竟然损失都不大,“有的跟丰年也相差无几了。我这次到几个村里去,大人你是没看到,那些大娘大爷对我有多热情……”
“对对对,我去的那几个村也是,还有几个大娘看到我,非要拉我去她们家里喝糖水。”可热情了,热情了他都不习惯了。要知道他们之前去村里那些普通百姓不防着、躲着他们就不错了。哪会像这次这样又是糖水,又是往他们兜里装果子的?!
钱有福笑着调侃,“那你们感觉怎么样?”
“好,嘿嘿,这种感觉,太好了,嘿嘿。”
旁边几个人跟着附和点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那咱们后面继续?大家都没忘吧?还有个洪水警示呢?”虽然这两个月他们已经利用闲暇之余把整个江宁府大大小小河道都走了一遍看了一遍,该疏通的也已经让人疏通的差不多了,可还有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还是要再统计一下,万一到时候真的出现雨水比较大的情况,这些地方容易形成洪涝灾害,也好及时提醒、组织这些地方的百姓撤离,免得到时候造成太大损失。
“没忘。大人您尽管吩咐。”
“对,大人您尽管吩咐。”
有了这次倒春寒的预防、补救,不仅当地百姓对他们官府的信任增强了,其实他们这些人对钱有福的信任无形中也增强了。现在他们都很愿意跟着钱有福的步调走。
“好”钱有福笑笑开口,“那咱们先吃饭。我让人在状元楼定了一桌,咱们就当庆祝一下。吃完了,咱们继续来讨论下一步的工作。”
相比钱有福他们这边氛围的轻松愉快,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朝堂上却是一片肃然。
其根由,正是这一场倒春寒。
只是不同于江宁府的丰收,其他遭遇倒春寒的地方,无一例外全部粮食减产,有的甚至减产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两相对比,差距如此之大,皇上对江宁府上下对此次倒春寒灾害的应对有多满意,对这些减产地方官员的怒火就有多大。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上直接把这些地方官员骂成了狗屎。
哦,不,这会儿在他们万岁爷的心里,这些人恐怕连狗屎都不如。朝堂上众大臣心里腹诽。腹诽完了这个,还不忘腹诽钱有福走狗屎运。
毕竟历朝历代,遭遇倒春寒的地方还能保证收成的,十个里也没一个。偏偏人家钱有福就做到了。你不服都不行。
当然,对钱有福送到京城的奏折上写的数据持怀疑态度的也不是没有。
这不,皇上这边刚骂完,包括户部蒲侍郎在内的几个不怕死的,当场就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当然他们也没蠢到直白的说钱有福数据造假,只是合理的提出自己的疑惑:大家都是用的同样的预防倒春寒方法,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相径庭的结果?
“是啊,为何?我也想知道。来人,给他们好好念念,看看钱爱卿做的跟他们到底差在哪儿……”
边上曹公公闻言赶紧站出来,恭恭敬敬从御案上捧起几份奏折,一字一句开始读起来。
不读不知道,一读,差距还真就很明显。
奏折前面钱有福写的跟大家商量出来的倒春寒预防方法确实跟很多官员奏折里提到的差不多,可是后面的实施完全不一样。
钱有福这边是每个村每件事具体责任到人,钱有福还会自己下去检查落实情况,其他地方只写了预防方法后面就没了。
在倒春寒之后,钱有福这边积极应对,召集百姓追肥补救,其他地方基本上就破罐子破摔了,很少几个有做些事的,要么之前老百姓工作做的不到位,老百姓不够配合,要么采用的补救方法不对,最后都收效甚微。
“这么一对比,皇上生气好像也没错?你那徒弟是个有能力的。”
已经到了致仕年纪却因为无合适的人接替身上的职务,还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待着的崔尚书低头瞥了眼旁边跟他一样还在礼部尚书位置上待着眼观鼻鼻观心的黄松岩,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
黄松岩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他小徒弟的优秀还需要他说?
那自然是不需要的,可谁让崔尚书经由今天这一茬,突然心里生出来个想法呢?他哪能这么轻易放过黄松岩?
朝堂上黄松岩不搭理他,他干脆就缠到了下朝。“诶,老黄,你别走那么快啊。问你个事儿呗?”
“啥事儿?”黄松岩不耐烦。
“你那小徒弟,是不是有个小儿子?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今年有八、九岁了吧?”崔尚书气喘吁吁的追上人,一条胳膊自来熟的搭在黄松岩胳膊上故作亲昵的道。
黄松岩嫌弃的把人往旁边推了推,“是,咋?你有想法?”
“是有点。要不把你那小徒孙给我做个孙女婿?”